第六十章 隔壁老韓(1 / 2)

魚大家在上陰學宮的先生精舍與那其餘百名稷上先生並無差別,三間泥房,一間小院,院中不似尋常人家或多或少種些花草,養些雞鴨,而是空空如也,顯得破敗……學宮之中不乏女先生,可也就是魚大家素淨的屋子外,從來不缺男子流連,說出去都是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大家,再是對魚右薇垂涎三尺,這上陰學宮也無一人敢染指半分,這麼些年不是沒有人鼓起勇氣去扣魚大家的門扉,得到的不過都是一句“先生請回”和再不能再進她音律課的通知……

如今這個無半分豔麗,無半分香味,精簡如一位七旬老先生精舍的屋子終於迎來了男主人。徐鳳年一進院子便輕車熟路,以一副主人的姿態開始忙活起來,幹幹淨淨未曾冒過煙的土灶也燃起了小火,新灶的頭把火有些難生,徐鳳年被嗆得咳嗽連連,此時正咕嘟咕嘟地燒著泡茶的熱水。

徐鳳年搜尋了魚右薇整間屋子,就發現裏間一壇白米,灶頭上一罐粗鹽,除此之外再無能入嘴的物件,四下看了看,當機立斷跳進隔壁院子中,趁著先生外出賞雪未歸,當即撲倒院中最肥的一隻母雞……此刻正擼起長衫的廣袖,待整隻雞過了沸水之後,便一絲不苟地拔起雞毛來……魚右薇坐於堂上,喝著徐鳳年遞給他的茶,看著院子裏那個隨隨便便蹲在地上,胳膊上,長衫上都是雞毛的男人,突然感到,原來雪是白的,血是紅的,生活是如此的鮮活,自己為何從前有過不止一次的輕聲念頭……

“哎,右薇?”徐鳳年用手背擦了擦額頭,卻不經意間將一片雞毛留在頭發間,他回頭詢問之時,正巧被魚右薇看見,惹得她一陣嘲笑,“你隔壁住著誰啊?隻養雞不種菜,我拿什麼來燒這隻雞啊?”

魚右薇起身走到院中,將他頭上的雞毛輕輕打去,又有些嫌棄地在他衣服上擦了擦,“不知,這位老先生很久便住在這兒了,整日讀書撰文,也不見其授課,想來是著書編撰的那一類先生吧……”說罷,她笑著推了一把徐鳳年,讓他險些跌到滿是血汙的熱水盆中,“你呀,你就寄希望於老先生講道理吧,若是個不講理的老頭,有你好果子吃……”

“講什麼道理?”徐鳳年一臉壞笑地看著魚右薇,“這雞,我從集市上買來的,哪個人,哪隻眼睛見我偷了他家的雞?”

忽而籬笆外有人幹咳一聲,“虧得我沒有貪杯,早早便起身回來做飯,正好抓了個現行。”

來者身著普通先生的常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一看便治學甚嚴,頭像卻不著尋常先生的玉簪,也不見那些西楚世家喜愛的銅簪,隻是隨意地插了根樹枝,顯得樸素非常,若是配上一身道袍,便與武當山上的老道士沒什麼兩樣……老先生生得鶴發童顏,麵色紅潤,背也沒見駝著,很是精神。

魚右薇有些尷尬,自己以往心灰意冷,在這學宮之中特立獨行,隻是一味授課讀書,深居簡出,除了歐陽朧月一家也沒什麼朋友,這十多年的鄰居,竟也叫不出名諱,也不知脾氣如何,今天徐鳳年二話不說便跳進別人家院子裏抓雞,不知老先生可否能善了。魚右薇躬身作揖,“老先生息怒,外子莽撞,右薇賠錢予你,還望莫要動怒。”說罷,踢了踢徐鳳年,讓他表現得恭敬些。

“外子?”老先生頗為詫異地重複了一遍。

魚右薇臉上霎時泛起一絲紅暈,“外子姓徐名朗,並不是學宮中人,所以老先生不曾見過……”說著說著便沒了下文,這該如何解釋,老先生住在自己隔壁十多年,如今自己家突然多了個男人,這連自己都說不通……

這時徐鳳年忽然出聲,沒有賠禮道歉,聽口氣與這老先生竟是熟識,“怎的?韓先生住在右薇隔壁?”

“嗬嗬,老朽要祝賀王爺了,與魚先生有情人終成眷屬。”老先生於門外見禮,竟然朝著徐鳳年遙遙一拜,魚右薇張了張嘴,還想解釋什麼,卻稀裏糊塗地就被徐鳳年拉住,一起還了禮,“那這隻雞,就權當韓先生的賀禮了。”

老先生麵露難色,隨即灑然一笑,“沒問題,那王爺管老朽一頓飯,權當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