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還真是不吃虧……”徐鳳年也不壓低聲音，隨口便來。那老先生竟然也不生氣，擺了擺手，“彼此彼此，不過，話說在頭裏，若是沒酒，老朽可是愛莫能助。”
“他是？”魚右薇有些懵，甚至一瞬間懷疑這老人是北涼派來的碟子。
“右薇，虧得你還在學宮做了這麼些年先生，還不拜見大祭酒？”徐鳳年朝她眨了眨眼睛。
魚右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上陰學宮的大祭酒，號稱“有教無類”的韓穀子竟然隱居在這稷上先生的精舍之中，顯得那麼隨意，那麼自然……進廟便拜佛，也不管此人是否真是韓穀子，魚右薇躬身便拜，“大祭酒有禮了。”
韓穀子笑著說道，“魚姑娘不必多禮，十餘年前姑娘剛搬來此處時，麵色戚戚，心灰意冷，比起我這日薄西山的老頭，暮氣竟然還要深沉一些，想來被哪個小賊傷得不淺，老朽也不好過多叨擾音律之事。”
“少來。”徐鳳年扶起魚右薇，也就趁勢握住她的手，捧到嘴邊幫她嗬了一口熱氣，“拜拜就行了。”然後衝著韓老先生有些不合規矩地嚷道，“早我就看出來了，你與那王老頭同出上陰學宮祭酒，想來是一路貨色，若不是受累於一身功名，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無賴樣子，你要是三天兩跑來我家學琴，你信不信我拆了你房子，讓你搬遠一些？”
韓穀子攏了攏袖子，有些尷尬，“王爺說上老朽兩句也就罷了，別捎上王老哥，背後傷人豈是君子所為，何況他還是你們北涼的大功臣……”
徐鳳年冷笑著看著韓穀子，故作誇張地說道，“怎麼，你那乖徒兒‘活武庫’晉寶室沒有寫信控訴這老不修在白馬書院的種種劣行？”
韓穀子如老樹被雷劈一般愣在當場，隨即唇上白胡子氣得發抖，“這個王老兒！真是恬不知恥！枉我敬他學問多年！“
徐鳳年伸出食指，百無聊賴地掏了掏耳朵，言語更是火上澆油，“這老東西到了北涼不當官，不當責，躲在聽潮閣騙吃騙喝，一心讀書，誰知一見了借住王府的晉姑娘，竟然顛顛兒地跟著去了白馬書院，當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稷上先生……”
見韓老先生氣得雙肩微顫，魚右薇狠狠地踩了一腳徐鳳年的腳背，別有風情地睕了他一眼，“你瞎說的吧？差不多得了啊！別給先生氣出個好歹……”
“不過呢……”徐鳳年拍了拍手，又很不講究地在衣服上蹭了蹭，“你帶兩壇子酒來，我回北涼給你捎上兩記老拳……”
韓穀子白了徐鳳年一眼，似是在權衡，隨後丟下一句，“你等著！”便抬腳走進隔壁自家屋子，想來是尋酒去了……
韓先生挑來挑去，手心手背都是肉，送出哪兩壇子酒自己都是肉疼，正糾結間，就聽見徐鳳年在隔壁喊道：“韓先生，學宮何處有菜園子啊？這燒雞還沒個配菜呢？”
韓穀子忍不住蹦出一句“小王八蛋”，隨即朝著隔壁吼道：“別禍害別家了，我這兒有醃的筍……”
歐陽先生的學舍之中，當歐陽朧月端來三壺熱酒，這談興便一發不可收拾，直等到歐陽夫人叩開小院木門，連帶後加入的歐陽朧月，七人聊得正酣。
見丈夫與女兒如此，歐陽夫人也很是高興，“瞻兄，小木魚，今日怎麼興致如此之高，吃飯了。”
滿典與曹進這才察覺有人進門，齊齊起身見禮，溫良三人見狀，也知眼前這位端莊的婦人，想來便是歐陽朧月的母親，起身行禮，“見過夫人。”
夫人展顏一笑，聲音輕柔悅耳，“呀，今日瞻兄堂中好生熱鬧，一同到寒舍吃個便飯吧，未盡話題可以邊吃邊聊……”
歐陽朧月嘀咕道，“娘，飯菜夠嗎？”
夫人歉意一笑，“無妨，我再做些便是。”隨即動作卻不似言語那般溫柔可人，走到堂上隨手便合上了歐陽先生的書，“哦，對了，小木魚，去尋一尋魚先生，今日不知怎的，她也未曾到家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