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泥與白狐兒臉領著餘地龍與小念卿站在拒北城城頭,目送東越劍池師兄妹三人三騎,先後飛騎馳出拒北城南門,沒有夏日裏高數丈的黃塵,很快便成了雪地裏的三個小黑點。
餘地龍於舊北莽的王庭草原遊蕩多年,自然不都是在一心一意地殺馬賊,本就身負王仙芝三分之一武道氣運的他對這玄之又玄的望氣之術接觸甚早,如今徐家書架上依然保留著不少從聽潮閣“打撈”“搶救”出來的孤本秘籍,其中關於望氣煉氣的秘籍因為關乎甚大而一本都沒有流落在外,餘地龍偶有入關,無一例外都會來家中觀看,反複將書中所訴和自身的經曆相比對,由於自家師父如今在氣運這方麵可以稱之為“一貧如洗”,所以,這個北涼乃至全天下最大的逛鬼盡管前世據說是觀音宗的大德高人,如今也懶得去研究那些玄妙的天書,對餘地龍采取的培養方式歸結為四個字便是“放任自流”。
這些年來,餘地龍在煉氣一途閉門造車,無人教導,無人切磋,隻能靠著書中方法感受周邊的氣運,即便是在最寬最廣的大草原上,也不能像最初等的望氣士一樣,望見哪怕一絲龍氣,自認天資不高,尤其不如王生師妹的餘地龍本著笨鳥先飛的原則,孜孜不倦地四處奔波,像一隻貪婪的蜜蜂般吸納著北莽王朝殘留的一二氣運,這些王庭龍氣之於一國一邦或許於事無補,但之於一位武夫,大有裨益。且撇下氣運不談,尋常武夫若是有餘地龍的好命與勤奮,恐怕早就有了一身實打實的金剛境界修為,餘地龍自然不是什麼尋常武夫,早在十年前便摸到了天象的門檻,但徐鳳年有言在先,“匹夫懷璧,不怕世人妒忌,尤怕上天責怪。”這些年餘地龍走的是徐龍象的老路,苦苦將修為壓製在指玄,便是不想被這方天地察覺自己的“小偷”行徑。
薑泥一行三人,或許是因為秉承天大氣運而生,對氣運有著得天獨厚的敏感,反倒是還來不及邁入武途的徐念卿察覺出餘地龍那極為強盛的氣機,仰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與唏噓的胡渣,這位陌生男子身上散發出的武道巍峨之感和王庭霸氣都讓小不點感覺不到善意,不由地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地往兩位娘親身後躲了躲。
餘地龍一愣,笑著蹲了下來,衝著薑泥裙擺後麵漏出的半張小臉嬉皮笑臉地做了個鬼臉,“小師弟,來。”
徐念卿一隻手抓著薑泥的裙邊,一隻手抓著南宮仆射的青衫帶,有些迷惘地仰頭看了看兩位娘親,薑泥有些驚訝,自家小念卿雖然才三歲,但向來是個不認生的大膽兒,無論是褚祿山家裏的小丫頭還是武當山上的小道士,他都能主動與之打成一片,這下是怎麼了,竟然如此怕徐鳳年的這個徒弟。薑泥翹起嘴角,安慰道:“別怕,這是你大師兄。”
南宮仆射罕見地插了句嘴,語氣溫婉如鄰家當窗而織的小嬸子,“念卿,你不是羨慕武當山上的那些小牛鼻子有師兄嗎?這就是你大師兄,比他們的師兄厲害多了。”聽見兩位娘親都這樣說,小念卿這才嘟著小嘴從薑泥身後走了出來,滿頭疑惑之時語氣顯得極為奶氣,甕聲甕氣地看著餘地龍問道:“大……師……兄?”
餘地龍這才察覺自身的不對勁,因為喝了好些烈酒,加之回到拒北城之後全身心都鬆弛了下來,自己沒有像在草原上那般用北派煉氣士的特殊心法隱藏自身氣運,心中一驚,若自己此時置身北莽草原,哪怕隔了四千餘裏,北莽的煉氣士想要發現自己便簡單地像發現方圓半裏內的衝天大火……餘地龍摸摸運轉心法,隻有小師弟徐念卿能親眼看見這種變化,一縷縷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煙塵被餘地龍納入體內,到了最後,這位大師兄周身隻散發出王生姐姐也具備的淡淡熒光,小念卿不禁張大了嘴。餘地龍捏了捏小師弟的嫩臉兒,一把將其放在自己頭上,兩隻握慣了涼刀的糙手輕輕握住小師弟的腳踝,有些興奮地對薑泥說道:“師娘,咱們小師弟了不得,竟然能看到我身上的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