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日宮宴時有所不同,這次樂伶奏的是《廣陵散》,嫋嫋如行雲流水,錚錚有鐵戈之聲。
謝雨皇與柳亦寒不能坐在一塊,但柳亦寒的位置,恰好是謝雨皇側目之間所能看見的。太子、三皇子、五皇子等年輕的皇子,都已經換了一襲勁裝,看似都在不動聲色地綴著酒,實際上,都是隔著酒杯,暗中打量著前方草場上的那幾匹馬。過會若是誰賽馬贏了,給大周立了威風,自然少不了皇上的嘉獎。
韓臨淵尚在守孝期,這種場合,自然也是不便參與的。
謝雨皇照皇後所說稟報了皇上,可是皇上的心情顯然並不好,因為在他對麵,敕勒可汗的位置上,還空無一人。
沒人也就罷了,那位置旁邊,此刻正坐著一位女子,她手中雖拿著酒杯,可杯中之酒已然飲盡,那瓔珞夜光樽,此刻正一支腳立在桌子上,在她的兩手之間陀螺似的旋轉著。
那杯子每轉一圈,周公公的身子就跟著顫抖一下。
“陛下,可汗到了。”
皇上低沉地“嗯”了一聲,他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個旋轉的夜光樽上,隻是突然提高了嗓音:“與人期日中,日中而不至。敕勒人都是這麼不守時的麼?”
“哈哈哈......”那笑聲自草場盡頭而來,粗曠放浪,引得草場上的馬,也齊齊一聲嘶鳴,“漢家無好酒,我便去拿了幾壺,來得遲了,還請皇上恕罪!”
馬蹄漸近!
那人的身影也自草天相接之處颯遝而來,身下汗血寶馬的長嘶,如同沙場之上,拉開薄暮的第一聲號角。
那人似乎與皇上一般年紀,但無論是小麥色的皮膚,還是臉上的胡須和皺紋,都使他顯得比一般的中年男人更多幾分少年豪氣。那遠道之人,以及他身下的馬,都是完完全全屬於草原的,僅僅是這一麵,每個人就都覺得,這樣的男人,就應該於沙場,和酒長歌。
所有的皇子手裏的酒杯,都懸在了唇邊。
而敕勒可汗手中的酒壇,已經被隔空扔了上來。
酒壇如流星破空,卻不是向著皇上,而是朝著方才從草場外走進來的皇後!
謝雨皇一驚,欺身擋在皇後身前,酒壇已至,卻有一抹月白之影,隔在了她與酒壇之間。
青絲揚起,酒壇已穩穩落在他掌中。
謝雨皇隔了一丈,便聞見一股熱烈辛辣的酒香。
她連忙去看皇後,皇後本就身在病中,謝雨皇擔心她受驚,可她隻是平靜地站在謝雨皇身後,麵上甚至還帶著些難得一見的紅潤,似乎著飛來的酒壇、擋在她身前的謝雨皇和柳亦寒,都是她掐指算到的:“不必擔心,扶我去坐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