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去,送走了眾親友,繁鬧的庭院一下子清淨下來,祖父和王仁德在書房裏品茗閑聊。王仁德嗅著茶葉的香氣閉目養神,眉頭稍稍皺起,似乎腦海裏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祖父舉杯以茶代酒,再次感謝王仁德昨日為他解圍,王仁德擺手示意這是舉手之勞。王仁德兩眼環顧四周,發現祖父書房裏掛有幾幅名家字畫,一下子提了興趣:“沒有想到藍兄這書房裏的藏品不少啊,這牆上掛的這幅畫,可是前朝衡山居士,文征明的《綠蔭草堂圖》?”
祖父敬佩王仁德的眼力:“看來王主簿也是精通筆墨之人,這幅畫的確是文征明的作品,是我藍家先人收藏所得。”
王仁德謙虛道:“我可談不上精通,隻是偶爾和杭州的文人墨客們一起喝酒賞字論畫,附庸風雅而已。”
接著王仁德又走到祖父畫的《紅梅圖》跟前欣賞了片刻,發出感歎:“藍兄的畫氣勢奔放,用筆瀟灑,有大家風範,今日讓王某開了眼界。”
祖父笑道:“王主簿過獎了,老夫隻是情趣寄於丹青,自娛自樂,打發時間而已。”
王仁德一邊品茶一邊欣賞書房裏的古玩字畫,這時他轉身朝祖父淡淡地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刺探著:“在杭州早就聽聞藍兄書畫雙絕,自你離開杭州,知府大人還不時提起你,感歎潤奉兄是杭州畫壇的泰山北鬥的人物。”
“知府大人太抬舉老朽了,杭州人傑地靈,藏龍臥虎,我哪裏擔的起這樣的名號。”祖父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王仁德現在搬出知府大人,有什麼用意。
王仁德突然聲音提高:“知府大人說擔得起,你就擔的起,藍兄,你就不要推辭了。”他頓了一頓,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藍家是書畫世家,自不必說開創”武林派“畫風的先祖藍瑛前輩,在康熙年間,你們藍家更是人才輩出,藍孟、藍深、藍濤等人的成就,就讓其它書畫世家望塵莫及了。藍氏一家子孫,一直繼承這衣缽,到你藍老爺這一代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祖父聽得此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心中不免一驚,想不到這個王仁德將藍家底細打探的這樣清楚。祖父暗自思量,他在職期間,和這個王仁德沒有深交,這次舉辦壽宴,並沒有想到知府大人會派他前來。
“王主簿,你太過嘉獎了,我們藍家祖上也就是一個畫匠,靠賣畫為生,哪裏有這麼高的美譽。”祖父解釋道。
王仁德依舊刺探:“前些日子,知府大人和幾個江南的書畫名家一起喝酒賞月,無意中聊起在這江南境內,誰家書畫藏品最盛?最後討論得出的結果是,藏書要數蘇州的潘家,藏貼要數湖北的楊家,這藏畫嘛,就非你們藍家莫屬了。”王仁德眼睛盯住祖父,滿臉笑意:“不知道王某,有沒有這個榮幸,欣賞一下藍家的藏畫呢。”
祖父一臉堆笑,心中卻是非常鬱悶,如今這個王仁德還在職,貿然不能得罪他。通過攀談可以看出他明顯是有備而來,如果不滿足他的心願,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祖父隨即應和道:“這畫本來就是要給人欣賞的,藏在家裏,也就失去意義,今天王主簿想看,我怎麼能不成全呢。隻是……”祖父這時停頓了一下,臉上稍微露出為難之色。
王仁德看到祖父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有些竊喜:“隻是什麼?”
祖父央求道:“今日所見,希望主簿大人不要在外宣揚,現正值兵荒馬亂,若是不小心讓賊人聽去,我們藍家上百年的基業就要毀在我的手裏了。”
王仁德滿口答應:“這是當然,今日藍兄破例讓我欣賞藍家曆代的收藏,王某已經覺得榮幸之至,今日之事,王某定然不會說出去的。”
祖父交代了竹香在院外守候,不許所有人靠近書房,然後將門窗全部關上,又放下竹簾。屋內有些昏暗,祖父點上燈,舉著燈走到書架跟前,他將書架頂上一個青銅狴犴轉動了幾下,書架竟然移動了,露出一個可供一人通行的暗道。
祖父舉著燈進了暗道,王仁德緊隨其後,二人進了密室。祖父將密室中的油燈點亮,密室麵積不算很大,兩邊靠牆放置著紫檀書架,密室中間砌了一個方台,方台上陳列著許多銅器、玉件、瓷器、畫冊等。書架兩側牆角邊放置著一對青花大瓷缸,裏麵裝滿了卷軸。王仁德圍著方台那裏的收藏品,一件件地摩挲觀看,嘴裏不斷出聲嘖嘖稱奇。他觀看完方台上的藏品,又開始觀閱右側書架上的兩漢石刻拓本;魏晉名家字帖宋代臨本;還有一些前朝書家的真跡;左側架子上放置著宣德的銅爐、影青的瓷瓶、和田白玉的擺件等古玩,看的王仁德已經目不暇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