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荊景義42年,景仁帝薨。
承自天時,受之明命:
自朕奉先帝遺照登基以來,凡軍民國事,不敢以逸,今已至暮年。念朕四皇子憶茗德才兼備,心懷天下,茲恪遵初詔,載稽典禮,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
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此告一出,天下嘩然,誰都知道皇七公主沁陽乃是景仁帝的掌上明珠,手握重兵;沁貴妃十五年以來一直聖寵加身。九皇子為沁陽的皇弟,沁妃膝下唯一的兒子,皇帝也尤為疼愛。怎麼會讓別人奪得了皇太子的身份。
承自天時,受之明命:
朕皇七女沁陽寵愛甚多,知其與外交通,朕深感痛心。念其功過,削其封號,收其封地,於午時斬首示眾。其弟皇九子憶卿免其連坐,發配北疆苦寒之地,望其知己之罪過,心懷社稷蒼生。
如果說剛才的告示隻是讓人吃驚的話,那麼這道告示無疑稱得上驚天動地。
沁陽本是深居內宮的皇七公主,禦賜“泌陽”二字。天賦異稟,不喜女工,善修兵法。14歲獻計平定了合陽之亂,15歲帶兵平南疆,大荊景帝親封泌親王。手握兵權,位高權重。
若說她造反,那是所有人都不信的,誰都不信前幾天還在與皇帝暢談俱佳,被稱讚“萬年難遇奇才”,又怎麼會如此沒有任何先兆的情況下淪為通敵叛賊。
更有人稱其“姿冠絕天下,儀絕代風華;沙場上無敵將,挑單騎,逐輕車,追嬌虜,羽書飛瀚海,烈火照狼山,卻不料竟是女兒裝。眉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芙蓉為麵,秋水為神,語若黃鶯婉轉,動如飛鴻戲海。”
景仁帝薨,謹以遺詔,皇太子三日後登基大典,改國號景陽,繼承大統。
“陛下,子時已過,早點歇息吧。”內侍官犴司掌著燈提醒著仍舊在忙碌著的景陽帝。
“如此也好,擺駕崇陽宮。”景陽帝說著站起身,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目光微凝。“皇七公主與九皇子呢?”
“回陛下的話,七公主被收監正等著明日午時斬首,九皇子流放北疆已經出發了。”犴司回道。
“沁貴妃呢?”景仁帝並沒有立皇後,貴妃蘇落自是居於六宮之首。這也是沁陽能夠受寵於景仁帝的原因之一。
“貴妃娘娘已經移居泠吟宮,國舅蘇沛已告老還鄉去往密陽,其子蘇檸辭去九軍之統跟他父親回鄉去了。”
“藺大學士呢?”藺蒙曾是謹紫閣的禦用大學士,謹紫閣是皇室最高學府,藺蒙是皇七公主跟九皇子的啟蒙老師。藺蒙本是鄉間一布衣,景仁帝出遊時路過滁陽,那時正逢瘟疫,景仁帝偶遇其治病救人,與之交談,喜與其見識談吐,兵法修略,便請之同駕,幸成為年僅三歲沁陽的師傅。
“大學士隨著九皇子去北疆了。”犴司邊說邊注意皇帝的神色,深怕一句話不對惹得新帝的不悅。
“他倒是衷心。”說不清楚是嘲諷還是歎賞,倒也沒有深究。“走吧,去崇陽宮。”
崇陽宮是曆代君主居住的地方,景陽帝剛繼承大統,按照先製,是應該在“祭祀大典”舉行以後入住,而新皇在此期間居住在“清心殿”實為宜。若是此時進去崇陽宮,恐遭人把柄。
犴司剛要提醒他,景陽帝開口:“不必多說,我自有我的意思。”說完便轉身離開。犴司還來不及發呆,隻好快步追了上去。
這三日外界傳言紛紛,不念舊情、心狠手辣等詞都傳到了深宮的犴司耳中。對此,他也是無可奈何。心念一動,便朝向走在前麵的景陽帝說道:
“陛下,皇妃娘娘在朝鳳殿等您過去,要不……”
“不必,待會我自己進去,你們就守在殿外。”
一刻後
“所有人都在門外候著,不許任何人進殿。”說完轉身走入了崇陽宮內,順手帶上了門。
崇陽宮內燈火跳動,有人隨時打掃,不至於冷清,卻始終少了一絲人氣。
景陽帝盯著殿內雙龍屏風下的龍椅許久,終於喃喃出聲:
“父皇……”
次日午時,靖律司地下牢。
“公主,午時到了,跟我們走吧。”麵無表情的犴司說完,便事先走出牢房在外麵盯著。
牆角處,身著囚衣的少女聞言緩緩站了起來。滿臉汙垢,卻也阻擋不住那眉間的英氣與不屑。她本就是天之驕女,與生俱來的貴氣難以遮掩,“愛惡不爭於懷,喜怒不寄於顏 ”,即使此刻身陷囹圄,身著一席髒亂的囚衣,風華也未傷分毫。肌理細膩骨肉真,眉淺淡煙如柳。
“公主,請。”無視身後人的不屑,犴司率先走了出去。
沁陽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眼前人的話語,思緒一直不知飄向了何處。
前日傍晚
“皇上仁德,知明日午時七公主將於斬首,特準沁貴妃前來探望。”沉寂了許久的牢房外突然傳來了通報聲,實為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