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一直惦記著中秋節,在馬車上,還時不時的會問兆嬤嬤幾句。
“前兒個兒老爺寫了家書,說了什麼來著?”
兆嬤嬤知道她心裏期盼著呢,可是隻得如實告訴,“隻說賀祝老祖宗中秋佳節,健康快樂。”
“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啊。”老祖宗睜開眼睛,失望的說。
“老爺沒有說過,倒是兩個少爺說了幾句。”
“能回來嗎?”老祖宗的精神一下子又好了。
兆嬤嬤又說,“不能,可兩位少爺是個懂事的,讓老祖宗您別擔心,他們一定給您打勝仗回來,還說他們的中秋月餅,交給您和兩個妹妹一塊兒替他們吃了。”
老祖宗又失望的拉下了身子。
“又是一年過去了,記得前年他們走的時候,也正要過中秋呢。”老祖宗歎息一聲,蒼老的手掀開簾子,看向外麵已經金黃落敗的景色,心裏徒然又是一陣感慨萬千。
賀雲清心裏咯噔一下。
過往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湧出來。
兩年前,中秋節前幾天,父兄接到聖旨去北疆抗敵,連中秋都不能在家過,是在行軍路途中過的,怪不得老祖宗對中秋節那麼執著,賀雲清心酸起來。再看這個已經不知何時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人,她鬢發幾乎全白,皮膚褶皺也不少了,老太爺去的早,留下她一個,這麼多年,一定是孤苦的吧,而最疼愛的兒子孫子,全都在戰場上,她每日提心吊膽的,賀雲清想想就覺得心疼。
“既然今年又回不來,那他們就在軍營過吧。”老祖宗說著又想起了什麼,問兆嬤嬤,“你說邊疆那邊過中秋節嗎?”
兆嬤嬤被問住了,自個兒也琢磨不出來。她對內宅的事倒是如數家珍,這行軍打仗,邊疆習俗,她一沒見過,而沒聽過,還真不好編排。於是就求救的看向了賀雲清。
賀雲清拍拍老祖宗的手,“老祖宗不如留個念想,等父親和哥哥們回來了,您再問他們。”
這句話讓老祖宗聽了很是歡喜,“還是清姐兒聰明,說話深得我心!好,就這麼辦!他們今年,說不定準兒回來呢!”
她說的開心,可眼睛已經又濕潤了,賀雲清不忍看,連忙別過了頭,老祖宗也不想讓孫女看到自己這樣弱的一麵,忙別到另一邊。
祖孫倆,一個看左邊,一個看右邊,眼裏看的是風景,卻都是心不在焉。
兆嬤嬤心知肚明,兩人都是思念邊疆的家人,擔心他們的安全。
兩年,整整兩年,他們賀家三個男人為大楚國賣命,最後卻被別人陷害至死,還落得一個逃兵的名聲。
賀雲清隻要想到前世的事,就恨不得咬碎了牙。
好在她認識了楚君墨,和他做了交易。
算算日子,他該出發了吧?
賀雲清沒想到,她正念著的人,此時就在路上,恰好雙方遇到了。
鴻鵠街很寬敞,行人也多,是出城門必經的地方,賀家馬車方方走到這條街的街頭,便聽到身後浩浩湯湯,一大隊人馬從另一處出現。
領頭的有四名身穿鎧甲的人,最前頭的,穿著黑鐵金絲鎧甲,戴著鐵盔的男人,不是別的,就是二皇子楚君墨。
他此時不同以往給京都人的印象,溫和儒雅,書生一般,現在的他高坐在棕紅色駿馬上,身長如玉,挺拔銳利,眉眼藏鋒,目光深沉如墨,渾身上下都是黑鐵一般沉沉的氣勢,宛如一夫當關。他的身後有一個近衛舉著帥旗,在他身側跟隨。
一萬大軍,排列整齊,氣勢洶洶的跟隨他走,大街上的人,一個個大氣不敢出一個。看著這波瀾壯闊之景,心中大震。
“朝廷又要出兵了?北疆那邊的仗,還沒打完啊!”
過了一會兒,有老百姓偷偷議論。大都是對國家大事非常無知的人,站的地方低,關注的事情就淺,隻要敵軍不攻城,外麵再大動靜,也比不上讓家裏的老母豬多生子來的重要,所以對這樣的陣仗,他們除了覺得敬畏好奇,更多的還是八卦之心。
“沒呢,都打了兩年了!要說這樣的陣仗,也就兩年前賀家父子走的時候見過,那叫一個壯觀!賀家軍可真不是白叫的,那些個兵一個個精神抖擻,眼睛像是豹子一樣,看一眼就讓人害怕,我那時候就想,敵人打仗肯定不敢直視他們,一定會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可是兩年過去了,那邊的戰事還沒有結束呢,這次派了一個二皇子,從來沒聽過二皇子有什麼作為,聽說他也是昨日才入朝呢,到現在都沒封王!過得可寒酸了!比起其他幾個兄弟,他簡直就是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