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床邊一個腳蹬上整齊的擺放著一雙繡花鞋,鞋麵是最好的蠶絲做的,繡的是花紅柳綠,上頭點綴著幾個小巧的瑪瑙珠子,精致而又華貴。
床榻上睡著一個少女,呼吸淺淺,睡意深沉。
翹紅開門進來,見日頭才稍稍往西落了些,輕手輕腳走到裏屋,看著桌上沒有收起來的筆墨紙硯,攤開的書本,還有吃剩的點心,想了想還是不要收拾了,以免驚動自家小姐的午睡,她拿了繡盒裏沒有繡完的繡品,躡手躡腳的掀開簾子出去。
剛一掩上門,就見翹綠別著臉瞪她。
翹紅被瞪得不明所以,不過這些天也習慣了她那性子,不理會她,搬個小凳子坐在門邊上曬著太陽繡花。
時不時的拿繡花針摩挲一下頭發,神情專注認真。
“繡的是什麼呀,小姐又不在你跟前,你還裝什麼勤奮。”翹綠陰陽怪氣的走過來,擋住她的光線。
翹紅這才仰頭看她,“我在給小姐繡小衣服,姐姐有什麼指教嗎?”
翹綠比翹紅大一歲,就算是現在翹紅比她地位高,還依舊喚她一聲姐姐。
“嗬嗬,妹妹真是折煞我了,我哪裏當的上你的姐姐啊,哪有做妹妹的奪了姐姐的路上位,那可不叫人心寒嗎?”
又來了。
翹紅心裏煩了,每次都這樣說,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一樣,明明是她自己不老實,怨不得小姐把她貶為二等丫鬟,若是還不知趣悔改,早晚小姐會把她趕走的。
顧念心裏最後一點姐妹情誼,翹紅忍不住提醒了,“小姐最不喜歡三心二意的人,你若是真心待小姐,一心一意,假以時日讓她看到,一定不會虧待與你,可是你若再這樣陰陽怪氣,陽奉陰違的,恐怕雲清閣就容不下你了,到時候管家把你趕出去,你去哪裏做活?你爹娘不得罵死你。都說後娘帶後爹,你後娘不會給你好臉色看,你爹又是個耳根子軟的,你後娘要是為了換銀子把你給賣到什麼不好的地方,你爹一定不會阻止的。”
以前兩人是一同進府的,翹綠家什麼情況,翹紅也知道一二,她爹是個懦弱老實的莊稼漢,其實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的家裏都是村子裏出來的,誰家都窮,翹綠的娘死的早,她爹娶了一個後娘,後娘還帶進來一個八歲的兒子,聽說疼的要命,和他相比,翹綠就是個撿來的賠錢貨。
翹紅要是真的被趕出去了,那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世道,給女兒家的活路不多。
就連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不是事事都能做主的,何況她們這些不起眼的低賤下人。
翹紅最是有自知之明,認清現實,才能過得滿足。
“你!你看我笑話嗎!”翹綠被她這麼一說,臉色大變,惱羞成怒。
她不覺得翹紅說的有假,隻是被一個昔日不如自己的木頭一樣的人毫不客氣的點出來,她落了麵子。
讓她猛然意識到,若是不在賀家,她一出去,就什麼也不是了。
她現在可以耍性子全是有人讓著她,小姐暫時不計較。
“我看你像是聽到心裏去了,我也就不多說了。如果姐姐沒事的話,還是去做自己的本分事吧,我要接著給小姐繡小衣服了。”翹紅說。
翹綠張了張嘴,混混沌沌的離開,眼神迷茫,帶著後怕。
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夠回去,回去就是死。
被賣到官窯裏,是十有八九會發生的事。
在他們村子裏,姐兒不值錢,都是賠錢的,有人家生了女兒,當場就掐死,或溺死,更別提隨便買賣了,她當初不就是被十兩銀子賣到賀府的嗎。
翹紅繡到一半的時候,聽到屋內自家小姐的喊聲。
連忙就走進去,服侍她穿了衣服,重新梳妝一遍。
看自家小姐還有些迷迷糊糊,沒有睡醒的模樣,翹紅勾起唇角笑了笑,“小姐現在真的很像那隻白貓。”
賀雲清的頭腦清醒了些,白貓?她想起那日紀靈闖入賀府,那隻無意間幫她解了圍的白貓。
“可是那隻西域貓?”
“小姐也見過?”
“那天見的,知道是誰養的嗎?
“好像是二房的暉小姐養的。”
“她?”
賀雲清有些訝異,怎麼看怎麼覺得賀佳暉不像是會養貓的人,還那麼有眼光,挑了一個如此靈秀的貓兒。
“是啊小姐,您忘了,上次夫人壽宴,有個官家就送來一隻西域貓,當時暉小姐見了愛不釋手,夫人見她喜歡,就給了她。莫非小姐您也想要?若是您早說,夫人肯定會留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