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副樣子,呲目欲裂,我當即都愣在了原地,成了一個石頭。
心思活絡起來也是好幾秒之後的事情了。依照左呈這種少爺脾氣的人,逮著讓他父母雙亡的人,不是千刀就是萬刮,或者直接一通調查收集證據告上法庭,落得個以命償命的下場。
這也是當初乍聞餘莉失蹤時,我最擔心的事情。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餘莉活著,被左呈圈養在這裏,左呈甚至還親自給她熬湯燉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
左呈搖了搖頭,他閉著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才慢慢說道,“我才找到她的時候,她劇烈反抗過,一直在想辦法離開這裏。那時候我對她很不好,想著辦法折騰她,但是又不忍心對她下重手。後來一段時間後,我想明白了,我和她還活著,我還愛她,我得對她好。
“我開始對她像從前一樣,因為我知道,是我的父母先害死了她的父母,她才起了報複的手。也許是因為我的改變,她也不再鬧騰了,乖乖呆在這裏,每天接受著我的照顧。
“有一天,我半夜醒來,看見她還睜著眼睛,眼裏全是清明,一看就是徹夜未眠的樣子。我嚇壞了,開始給她找醫生,她非常抗拒吃藥,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通過激烈的運動讓她疲憊,她好歹能入睡了。”
我聽得滿臉震驚。
左呈將臉埋進他的雙手裏,接著說,“我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我開始著急上火。你們來隔壁看過她以後,沒過幾天,我不過是在廚房裏做菜的一段時間,她就在浴缸裏割腕了。
“血染紅了整個浴缸的水,流的整個浴室都是紅色。我送她去醫院搶救過來了,就那次之後,她開始頻繁尋死,我將所有能傷人的東西都藏了起來。”
我問,“她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左呈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上網查了許多資料。”
我急得跺腳,“請心理醫生過來啊!”
“她不肯見生人,非常排斥。”
我和左呈之間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左呈才開口說,“於是前幾天,我開始讓她處理叁影的工作,讓她分分心。”
“那你也可以帶她出去轉轉,說不定就好了。”我提議。
左呈笑了笑,笑容裏滿是悲哀,他說,“我試過了,她說她想吃蛋糕,我就去路對麵給她買。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站到了路中間,麵對疾馳的車輛動也不動。”
我深深的皺起了眉。
情況比我想象地要嚴重太多了。
二樓傳來動靜,我和左呈相互看了一眼,我起身上了樓。
餘莉已經起來了,她抱著被子在發呆,地上是被她摔倒地上的塑料杯子,水灑了一地。
我拿了一張毛巾將木地板上的水擦了擦,一邊擦一邊說,“你怎麼搞的,連個被子都拿不穩。”
我心裏清楚,如果這是一個玻璃杯子,現在已經成為了她自尋短見的工具了。
餘莉怔愣地看著我,看了好久。
我笑,“怎麼?不認識我了?”
餘莉搖了搖頭,“不,我認得你。”
她的聲音十分沙啞,比起我當初被陸明森關起來的狀態差好幾倍。
我放下杯子和毛巾坐到床邊看著她,陽光灑進來,她坐在陽光裏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像是要馬上消失了一樣。
我被自己嚇住了,拉住了她的手,輕聲問她,“怎麼了?以前不都是好好的嗎?”
餘莉的眼瞳動了動,好久以後才說,“以南,我這段日子過得太辛苦了,我之前讓人給你發的短信你收到了吧?”
我點點頭,她望向我,“你身上有水果刀嗎?”
我嚇了一跳,“你不是讓我救你嗎?我已經來了,我能把你帶走,你為什麼還要說這種傻話?”
餘莉苦笑,現在唯一能救我的方式就是讓我死了。”
我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看到了如死灰一樣的目光,“到底怎麼了。”
餘莉搖了搖頭,我拉扯了一下她的手,“說呀,你忘了嗎?我們是最好的姐妹,也是最親近的人。”
餘莉張了張嘴唇,艱難得說道,“我為我的父母報仇了,我機關算盡,付出了許多代價,為他們報仇了。”
我點頭,“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說,“最開始,我確實有一種複仇的快感,可是你知道嗎?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左呈的父母,夢見他們抓著我的腳喊好疼好冷……”
我清楚地看到餘莉的眼角滑下了一地眼淚,她哽咽著說道,“後來隻要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我不敢睡覺不敢一個人呆著,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睜著眼睛。我知道這是報應,這就是報應……”
我無法反駁餘莉的話,甚至無法說出什麼安慰她的話。人確實是她策劃謀殺的,這種負罪感來得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