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蘇府的後院開始熱鬧了起來。

不,應該說是蘇靈珊的院子,幾十個丫鬟婆子進進出出,燈火通明和白日裏的蕭條之景完全是天地之別。

可這樣的熱鬧並沒有給蘇靈珊帶來一絲一毫的喜悅,反倒是那張被畫得豔麗的臉蛋上越發的低沉,一雙眼眸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沒有半分神色,就像一具屍體一般,任由別人擺弄。

現如今這房內越是熱鬧,她就越是悲涼,嫁做妾室,也就隻能是打扮的時候熱鬧些了。

作為妾,是不能如正妻一般早晨出門的,必須要在寅時就出門,卯時之前到六皇子府。而且妾室不可走正門,不管是出蘇府還是入六皇子府都隻能從側門進,也沒有八抬大轎,鑼鼓喧天,隻有四人抬的紅轎和一個吹嗩呐的。

至於嫁妝,隻有可憐的一百兩銀子。

“三小姐,時辰差不多了,您要趕著時辰入門,且不能看到日出。”把最後的玉佩掛在蘇靈珊腰間後,喜婆子就伸手扶著蘇靈珊的手欲拉她起來。

可蘇靈珊卻半點沒有起來的意思,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就好似粘在了上麵,這讓喜婆子唯一的一絲好耐心也隨之消散了去,臉色一沉陰陽怪氣道:“三小姐,我這可是為你好,你要弄清楚,你是嫁去做妾的,不是那明媒正娶的妻,容不得你耽誤,錯了時辰可不好過,你該知曉,那六殿下可是皇子,脾氣好不到哪裏去。”

喜婆子的話像一根刺,刺在蘇靈珊那早已經鮮血淋漓的心上,疼得她怒氣冒了上來,厲眼瞥來開口本想將積壓在心頭的怒氣往喜婆子身上招呼,可這喜婆子卻比蘇靈珊更加麵色凶悍,而且身後站著李媽媽,這讓蘇靈珊隻能將這口怒氣咽下去。

可咽下去的同時蘇靈珊覺得無比的悲涼,如今她竟要看這些個丫鬟婆子的臉色了,便連心中的怒氣都不能對一個不知哪裏來的婆子發。可即使這般她也不敢再拖拉,她也知曉今日是必須要嫁的,而這喜婆子要陪伴自己一天,若得罪了她隻怕今日更加難過。

緊緊握緊了雙手,咬著牙將所有委屈憋在心頭,站起身來,低下頭道:“喜媽媽說的對,是我沒拎清,有勞媽媽了。”

蘇靈珊服了軟,倒是讓喜婆子的臉色舒緩了些,時辰也不早了,也不為難她,從丫鬟手裏接過喜帕給她蓋上手就扶著她往門外去。

這雙腳一跨出門,一聲刺耳的嗩呐聲就乍響了起來,這是出門的喜樂,可落在蘇靈珊心頭就像似哀樂,送她上地獄,而她必須走下去。

出門的嗩呐聲幾乎將整個後院的人都驚醒了起來,而坐在軟塌上盤算著心裏的事的蘇子衿推開窗戶,看著那同往側門的道上的幾個悉悉索索的人影,知曉蘇靈珊這是出門了。

將手裏的信扔進炭爐裏,對外喚了聲:“夏荷,準備沐浴,咱們也該準備出門了。”

卯時,日頭剛出,天剛破曉,蘇府的後院正堂內就已經坐滿了人。

見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太夫人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雙手握著手裏的湯婆子,微微抬起眸子沉聲道:“靈珊那丫頭雖說惹出了這事,未及笄就成婚,還是嫁做妾室,可到底是蘇家的女兒,今日你們眾人還是要去送喜的,莫讓別人以為我們蘇家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