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不器點了點頭,心裏默默記下了媳婦說的。
把雞放進了雞窩,走回到窯門口的樊小苟,聽著說過年有新鞋子,高興壞了,跳過了門檻,走到爹娘麵前,望著兩個人,臉上滿是笑容的說:“爹,娘,過年有新鞋子穿了,是嗎?”
陳梅摸摸兒子的腦袋,說:“咱們一家人都有,年三十就讓你穿。”
樊不器沒有再說什麼,起身從炕邊下來,去窯裏拿出了兩個籠筐,放在院子裏麵,又把已經曬幹的柴胡用袋子卷了起來放在了其中一個裏麵,去了雞窩裏,捉出來剛剛放進去的老母雞,找了兩根布條子,一根綁住了雞的兩腿,一根綁住了兩個翅膀,放在了另外一個籠筐。
沒有再和兒子多說什麼的陳梅,進了灶窯,拿著不大點的布袋子,裝了小半袋子麥子麵,給了樊不器手裏,說:“家裏錢上次都買了糧食了,你再帶點麥子麵,也能用得上。”“記著再買點香和紙,過年了上墳上去看看咱爹娘。”
樊不器看著陳梅,看著媳婦的臉上凍得都皴了皮,說道:“好,安心在家,我都記著了。”
站在門前的土堆上,樊小苟和自己的娘目送著老爹挑著一擔籠筐,走下了坡,走上了往東的道上,才回了家。樊小苟沒有問爹娘為什麼不讓自己去,隻是走進了自己的窯裏,從窯牆上掛著的書袋裏拿出了自己的燈盞,抱著它,坐在炕邊,一直在摩挲著,不時地撓撓頭。
冬天的第一場小雪落下的時候,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了。二十三就是小年了,莊裏都熱鬧了起來,尤其是孩子們,嘴裏哈著熱氣,臉上紅彤彤的在四處的跑著,莊裏幾個大點的姓氏人家,像杜家和範家還有李家的,都是沾親帶故的,到了這個年節,都會串門子走一走,小孩子們都聚在一起,有那家裏年景好的,買著鞭炮多的,就從家裏拿出來一點,手裏點著祭祀用的香,點著了鞭炮,發出“啪”的聲音,有嚇得跑遠的孩子,有膽大跑近了看的,也有在遠處拍手的,很是熱鬧。
上溝的樊家,樊小苟正在自家的灶窯裏麵,跟著老爹站在灶台前,灶台上麵放著一個碗,裏麵都是麥子,碗的中間插著一炷香,剛剛點燃。碗前麵放著一片白菜葉子,上麵是細細的一條肉絲,邊上還有一個紅麵饃,都是供著的東西。樊小苟跟著老爹在香點著以後,作揖磕頭,完成了祭灶王爺,他一直盯著白菜和肉絲,還有那一個紅麵饃,眼睛裏全是他們。
大白菜和肉都是樊不器從縣城換回來的,白菜還有兩棵,肉就隻有一點點,窄窄的一條,是家裏的老母雞換來的。紅麵饃是陳梅今天剛剛蒸好的饅頭,用的都是麥子麵和一點麩子,白麵饃是沒有的,這個已經很好了,比平時吃的粗糧窩頭好的太多太多了了,在樊小苟的眼裏,紅麵饃簡直就是最好的。
臘月二十五的時候,樊小苟一家三口把家裏的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扛著大掃帚,搭著桌子,掃完了三孔窯的窯頂和窯牆,地上和炕上也掃了一遍,正窯的席子重新鋪上了新的,原來舊的放在了灶窯的炕上,被子也都拿在了院子裏麵,使勁的拍打的去了去上麵的灰塵。窯裏的地麵上,好好的掃了幾次,地麵都看起來白白的。
整個院子,樊小苟從東往西,從南往北的,角角落落的掃完了以後,幫著樊不器把柴門重新修整好,院子的土牆也都用掃帚撥拉了一遍,水井的小窯也沒有放過,蓋上井蓋子,也都打掃了一遍。
臘月三十的當天,早早的樊小苟就起來了,顧不得冷,沒有穿棉衣,怕弄髒了,就爬進了炕洞裏麵,打開最裏麵的泥土板子,爬進了暗窯裏,走過過道,進到最裏麵,把放在裏麵的碗盆和其他的物件都簡單的抹了抹,就又爬了出來,上了炕,躺在被窩裏麵呢,暖和了好一會,才感覺身上的涼意下去了,眼睛盯著炕角落看了看,起身穿了棉衣棉褲,去了正窯。
陳梅早早就準備好了新的布鞋,等到樊小苟進了正窯裏麵,就看到炕邊山放著的鞋子,拿了起來看了看,厚實的白鞋底子,黑絨布的鞋背麵,打心眼裏的喜歡。蹬掉腳上穿著的鞋子,樊小苟就把新鞋往腳上套,手拿到一半,停了下來,一手撐著炕邊,屁股坐在了炕上,往裏麵挪了挪,抬起腳丫子,拍了拍上麵的土灰,拿起新鞋子套在了兩隻腳上,然後直接站在炕上,手指勾住鞋跟用力的往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