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長安,我不是你的良人,忘了我吧,愛與恨皆忘了吧。”他看著她,擲地有聲,“如果我當初沒有把洛婉容當成你,如果我不那麼自負,如果我能遵循自己的內心,不那麼相信眼睛所看見的,如果我不猜忌許家,或許,我就不會落到如此境地,或許,我和你會相伴到白頭,一生隻愛你。”
許長安怔怔的,忽然低聲說:“你知道,我在死前,還遭遇了什麼?”
被許多男人淩辱。
你知道嗎?
“知道。”他答,麵色無波無瀾。
“不,你不知道。”許長安激動起來,情緒儼然失控,抬手揮掉他的手。
蕭天絕伸手擁抱住她,細聲安慰她,“長安,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幹淨的,最聖潔的,他們才是邪惡的。”
許長安失聲痛哭。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知道,那樣汙穢的她,他也知道。
沒有任何一刻,更能清楚自己的內心!
她忘不了他,忘不了對他的愛,忘不了那些噩夢般的痛苦,她忘不了。
忘不了就不忘了。
“蕭天絕,你是全天下最壞最壞的男人!”許長安的淚滑落,掉在他掌心氤氳開一朵鮮花。
她想掙脫開他,可卻不敢碰他,害怕撕扯他的傷口。
他的胸前是昨日所刺的窟窿,他的後背是方才插入的長劍。
“長安,我死後,你就不要留在蕭國了,去你外公那裏。這個世上,隻有他才能護你安虞……喝下忘情水,徹底忘了我……”
他帶血的唇沉重地印在她的唇瓣,深深地落下一吻。
長安,本是逆天改命,唯願今生許你一世長安,可我做不到了啊。
我跟無心長老約定,若我死了,便讓你喝下忘情水。
你情路堪憂,但凡動情,都不得善終。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今生,你愛上我,我或許會有一線生機,但終歸還是會給你帶來無盡的傷痛。
這樣最好。
忘情,才能無憂,才能一世長安。
“什麼忘情水,我不喝,你跟我外公約定了什麼?”許長安淚流滿麵,心痛的無以複加。
“長安,我……”
蕭天絕的聲音趨向虛無,嘴唇一吸一合,他還想交代什麼,卻猝不及防吐出大口鮮血。
那血順著許長安的頸窩流到胸口,帶著刺骨的冷。
許長安驚恐地看著他雙眸闔上,握著她的手也緩緩鬆開,微弱的氣息漸漸轉為虛空。
氣息驟停。
生命的跡象全無。
他的白發,鋪散在地,紅衣如血,白與紅交織,無限在她眼中放大。
“蕭天絕,你睜開眼,好不好?”
許長安失神,眼裏全部的色彩陡然暗淡下來,眸底的悲痛和哀傷無處可逃。
可惜,他再也無法睜眼,也無法聽到她的聲音。
他死了。
真的死了。
“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許長安驀然起身,緊握雙拳,目視遠方,“我會忘了你,將你忘得一幹二淨。”
而最終,許長安還是帶走了蕭天絕的屍體,她將他葬在靈峰山山腳下,隻是立了一座無字碑。
她一生都呆在靈峰山上,從未下過山,也未曾去山腳看過他一眼。
就好像,徹底將這個人遺忘。
她也沒有喝下忘情水,可蕭天絕這個人仿佛不曾在她心裏留下一絲痕跡。
百年之後。
桃花灼灼,她眼中的光亮逐漸暗淡,她緩緩地伸出蒼老的手,眼神落至虛空之處。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我的良人啊。
你在哪裏呢?
彌留之際,她對著下任巫族聖女說,“我怎麼想不起他叫什麼了?”
他死後,她真的一世長安啊。
長壽而死。
許你一世長安,他……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