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進去打電話了,留下宋予喬一個人站在門口暈黃的燈光下。
不過一分鍾,小夥子走了出來:“上次你怎麼不說你是宋家二小姐啊,要知道我早就讓你進去了。”
宋予喬聽了這個稱呼,心裏苦笑了一下,宋家除了一個奶奶還肯承認她,其餘還有誰承認她的存在呢?
宋家二小姐,說出去都覺得諷刺。
宋予喬正準備轉身,卻被小夥子叫住了。
“你等下,老太太說路上燈壞了,太黑,她找個人來接你。”
宋予喬知道奶奶的脾氣,既然說了要找人來接她,她也就不再忤逆老人家的意思了,好好地在這兒呆著。
她以為會是王阿姨過來,不曾料想到,卻是葉澤南。
葉澤南拿著一個老式的手電筒,沿著楊樹和柏樹交映的小路,一路走過來。
宋予喬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忽然仿佛回到了高中時期。
她和葉澤南並肩走在小路上,沒有說話,如果能這樣心平氣和,也好,不過,她和葉澤南之間,似乎從結婚的時候起,就開始劍拔弩張了。
忽然,葉澤南伸手拉住了宋予喬的手。
宋予喬驚的一下子向後退了一步,用力甩開。
“現在有了別人,連我都碰不得了麼?”葉澤南冷眼看著宋予喬過激的動作,握緊了手裏的手電筒。
“你不想碰我的時候,說我髒,現在你不嫌我髒了,是不是?”
“你說呢?”
但凡是和宋予喬扯到這個話題上,葉澤南總是會失控,但是這一次,他卻意料之外地十分冷靜,臉上帶著陰測測的笑。
宋予喬握了握手掌心。
以前是有底氣的,可是過了前天晚上,睜開眼睛身邊是裴斯承的那個晚上,現在還能有底氣的起來麼?
葉澤南冷笑著:“沒有話說了,是不是?”
宋予喬別開臉繼續往前走,“我自己心裏清楚,你心裏也清楚。”
“你沒覺得你自己手上少了什麼東西麼?”葉澤南跟在後麵,用一種陰森的口吻說。
宋予喬反問:“結婚戒指麼?我都忘了,你還送過我結婚戒指。”
結婚戒指……
葉澤南根本就沒有送過宋予喬結婚戒指。
唯有的一次,是在高三那一年,葉澤南的父親空難,他們母女兩人被趕出葉家,在地下室租房子住的時候。
那時候,葉澤南沒有錢,失勢陷落,一窮二白,經常受人白眼,落井下石。
一次,在攢夠了錢的時候,拉著宋予喬去首飾店裏去看戒指,沒有錢買太貴重的,隻是一雙稍微好一點的尾戒,就要上千塊。
葉澤南狠了狠心,就拉著宋予喬的手,對店員說:“我要了!”
但是,宋予喬卻沒等葉澤南拿出錢包,就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拽了出去:“我什麼時候說了我要戒指了!好不容易有了錢,給你媽媽買點好吃的!”
這也是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裴玉玲認定了宋予喬是她的兒媳婦兒的原因。
因為將心比心,宋予喬對她這個婆婆,真的是在最落魄的時候,做到的不離不棄。
當天晚上,宋予喬拉著葉澤南去超市,買了魚,買了肉,回去陪著裴玉玲做了一大桌子菜,是那半年以來,吃的最豐盛的一次,有魚有肉,還有鮮榨的果汁。
飯桌上,開了灌裝的啤酒,宋予喬將啤酒的拉環取下來,偷偷的藏了起來,等到晚上,葉澤南送宋予喬回學校的時候,她獻寶似的將事先藏好的拉環拿了出來,眉眼笑的眯起來,一個給葉澤南套在手指上,一個給自己套在手指上。
葉澤南問:“這是什麼?”
宋予喬笑:“戒指啊,這樣我們就有了一對戒指,你跑不掉,我也跑不掉啦。”
那個時候的宋予喬,真的是天真活潑,又怎麼會成了現在這樣沉靜的性格呢。
葉澤南回過神來,宋予喬已經走遠了。
他握緊了自己手心裏的轉運珠,他真的想要上去緊緊攥住宋予喬,質問她一句,前天晚上,到底是在哪裏?這轉運珠的手鏈,為什麼會斷在酒店裏!
可是,到底,他克製住了自己的這種衝動。
這是他三年以來,第一次克製住自己的衝動。
………………
宋予喬回到宋老太太的院子裏,見老太太還沒有睡,在看電視。
“誒,澤南不是去接你了?沒見著人嗎?”
“我剛……”
身後一個聲音傳進來:“奶奶,我在外麵抽了支煙,就讓予喬先進來了。”
“你們回來了也就好了,我這老太婆也就去睡覺了,”宋老太太站起身來,叫王阿姨過來,“房間收拾好了吧?”
王阿姨說:“收拾好了。”
既然現在還是夫妻,那麼就必定要在同一個屋子裏,同一個屋簷下,甚至於同一個床上。
宋予喬看著房間裏一張雙人床,直接進了浴室。
等她從浴室裏出來,葉澤南已經換好了睡衣了。
宋予喬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徑直走到櫃子裏旁邊拿出來一床被子,在電視前麵靠牆的沙發上躺下。
葉澤南坐在床邊,冷笑:“到現在都不願意跟我躺在一個床上了麼?”
宋予喬閉上眼睛:“我不想惡心你了。”
葉澤南將手裏的煙灰缸狠狠地摔了,直接就撲過來,扳正宋予喬的肩膀:“是我惡心你還是你惡心了我了?我問你,你前天晚上是跟誰去的酒店?!啊?”
宋予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葉澤南看在眼裏,冷笑:“你在想怎麼跟我敷衍過去,是麼?那我問你,你手腕上的手鏈呢?你那個本命年買的轉運珠呢?”
宋予喬一愣,方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一直不曾解下來的手鏈,不見了。
這個手鏈是她在一個寺廟前買的,買了之後還特意去山上的廟裏,讓廟裏的主持給開了光,說是可以在本命年這一年裏逢凶化吉,是她所珍視的。
可是,竟然兩天過去了,她都沒有發現?!
這兩天心裏滿滿的都是裴斯承,眼前也總是晃悠著裴斯承,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身上,完全無法分辨其他。
葉澤南看宋予喬陷入了沉思,以為她又是在想著該如何敷衍他,也急了,一下子壓下來,逼近:“這次你要對我說什麼?在外麵還說沒有男人嗎?”
宋予喬猛然回神,雙臂推開葉澤南,冷聲說:“是,我跟別的男人發生了關係,那又怎麼樣?你呢?你睡過多少女人?你不嫌我髒,我都嫌你髒!”
葉澤南額上迸著青筋,能夠看得出來是真的怒了,攥著宋予喬的手腕不斷用力,似乎是想要將她的手腕扭斷。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王阿姨敲了敲門。
“沒事兒吧?剛剛老太太聽見什麼聲音,讓我來問問。”
葉澤南攥著宋予喬的手腕逐漸一點點放鬆力氣,宋予喬也是死死地瞪著葉澤南,喘了一會兒氣,等到門外王阿姨又叫了一聲:“小姐?”葉澤南才從宋予喬的身上下來,進了浴室。
宋予喬揉了揉被攥的生疼的手腕,打開了門。
“王姨,沒事兒,剛才我不小心撞碎了桌上的煙灰缸了。”
王阿姨笑了笑,“沒事兒就行,我這就去給老太太說。”
宋予喬說:“讓我奶奶早點睡,明天一早我陪著她去公園散步。”
在關門之前,王阿姨眼尖,看見了牆邊的沙發上一床散亂的被子,不禁頓了頓腳步,“那個……”
宋予喬將關了一半的門又打開,“怎麼了?”
王阿姨趕忙擺手:“沒事兒,沒事兒。”
她回到宋老太太身邊,宋老太太問:“剛才是怎麼了?”
“沒什麼,是小姐不小心把桌上一個煙灰缸摔碎在地上了,小姐已經清理好了。”
王姨在老太太身邊呆了二十年了,從二十歲呆到現在四十歲,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一次,不管是宋予喬和葉澤南真吵架還是假吵架,都不是她能管的了的,索性不言。
………………
經過剛才一場幾乎動手的熱戰,然後成了冷戰。
不過還好,這麼一夜,相安無事,宋予喬躺在沙發上,葉澤南躺在床上,夜裏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卻沒有一絲溫暖。
兩個人幾乎都是睜著眼睛直到天亮,卻彼此不再有一句話了。
第二天早上,宋予喬天還沒有亮就起來了,因為她忽然想起來昨天裴斯承交代給要整理的材料還沒有整理,坐起來將筆記本放在腿上,開始整理好幾個文檔的資料。
葉澤南睡的也不安穩,睜開眼睛就看見宋予喬紅著一雙眼睛正在筆記本鍵盤上敲打著。
彼此冷靜了一夜,想了一夜,葉澤南動了動唇,叫了一聲:“宋予喬。”
宋予喬眼睛仍然盯著電腦屏幕,“如果你還是想要跟我吵,那就別說話,如果你現在心平氣和了,不會再動不動就想要掐死我了,那咱們就坐下來談一談,離婚協議的事情。”
葉澤南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氣,終於又成功的被宋予喬點燃了。
“不可能,”葉澤南咬牙切齒,“想讓我放手,然後你去找你外麵的男人,我告訴你,宋予喬,不可能!”
宋予喬說:“葉澤南,如果我們兩個不能好好談談,那就隻好上法院了,但是,我覺得一旦鬧到法院裏,首先第一個要爆料的就是你葉氏總裁,竟然已經在三年前結了婚,那麼整天花邊新聞不斷,你覺得你會得到好處麼?”
“你倒是為我想的周到,找到下家了的就是不一樣,這麼快就想要把我當成賠錢貨給甩了是不是?”葉澤南克製住自己想要摔東西的衝動,坐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