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倒,陳默就再醫院躺了一天。也難怪,從G城到Z城,一下飛機就來找輕塵,沒好好休息,太累了,眼皮一沉,便也再也不想睜開。也許,心累了。
可是,為什麼,依然不肯放手?
醒來的時候,剛好看見輕塵推門進來,心底有一些甜。八月尾的陽光格外燦爛,透過玻璃窗簾,懶洋洋地灑在病房裏。她有些不自然,未語,放下了手裏的粥,走近了窗台拉開了窗簾。
“輕塵”
他想跟她說許多的話,例如:這些年你過的好麼?這些年你都在這個城市?他想跟她說他過得一點兒也不好,他想跟她說他每日都在做噩夢,夢裏都是她破碎的眼淚和沉痛的眼眸,一張臉痛苦滿是淚痕,他想跟她說他每日都難以入眠,思念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噴湧地融入在了骨血裏,他想說他常常在街頭,看見類似她的身體總是有力而驚心地轉過那人的身子,然而映入眼簾的麵孔是那麼陌生,總是這樣來來回回認錯人,茫茫人海遇到了不計其數的身影相似的人,卻始終不是她,一顆心帶著希望又陷入了失望
然而,現在,千言萬語難以啟齒,他能說出來的,隻有兩個纖柔的字,她的名字。
“喝點粥吧,你睡了一整天了。”
語氣很平靜,心底卻劃過絲絲的疼痛。眼前這個男人,愛得死去活來,現在如此落魄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怎麼不心疼?記恨啊,一點一點兒被淡化,也許,剛見到他的時候很崩潰,現在已經調整過來了。
至少,在和他一起的日子裏,她很幸福。
人總是很貪心,苛求永遠,然而,時間沒有東西可以永恒,千秋萬代,舊的事物被新的事物替代,他們,也將隱沒在人群裏頭,互相遺忘。
還愛麼?不知道。但她還是希望,他能好好地,就算沒有她,他也要好好地,好好的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活,呼吸,享受陽光,生兒育女。
就算沒有她,他也要幸福。
終究是太年輕。
她想:要是當年,她沒有那麼著急地逃離,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呢?
可還是,緣分太淺。
是不是相遇的時候不對呢?有句話這樣說來著:遇的早不如遇得巧。
如今,她已經在逃離中蹉跎了那麼多年的時光。
陳默定定地看著她,臉色終於有了好轉,大概是躺了一整天的緣故。末了。他調整了坐姿,端起了保溫瓶裏的粥,先是小口小口地喝,熟悉的味道從口腔傳入到了心田,這是她親自熬的粥,有多少年了,他沒有喝過她熬的粥,熟悉的味道,他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也許太過急,嗆了一下。
“咳咳”
駱輕塵見他嗆著了,輕輕拍著他的背,“喝慢點兒”動作很自然,仿佛還是多年前的很多時候,他喝水喝急了嗆著了的時候,她習慣性地要輕輕拍他的背幫他緩解。動作猛地停了下來,纖細的手還在半空,然後慢慢放下。她怎麼能忘了,現在的她和他,已經不是戀人了。
最難讓人忘記的是,便是記憶。
習慣嗬!多麼可怕的事情。這麼多年,她依然記得這個動作。
“你好好休息”
“休息好了,就回G城吧!”
她轉身,側臉,“陳默,我希望你幸福,我們,不可能回到從前。”
離去的腳步聲響進了陳默的心裏,他苦笑:是不是,還是來遲了呢?
可是,如何放得下?
如何,告訴自己的心,不要再愛她?
如何,在人海茫茫中再找到一個戀人,像愛她一樣,如命?
如何,明明白白透透徹徹地告訴自己,下半輩子,沒有她還能過下去,好好地過下去?
他做不到!
一點兒也做不到!
一顆心已經跟在了她的身上,怎麼能扯得下來?
“什麼,陳默來了?”
莫上桑臉上的表情很震驚。她又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前天。”
駱輕塵慢慢地喝了口水,“他生了一場病,發高燒,在醫院躺了一天,現在這會兒,估計已經出院了。”
“輕塵,你”莫上桑想問有不敢問,猶豫了一陣,還是一咬牙,問道:“你是不是,還愛他?”她瞧著輕塵這副失神的勁兒,十有八九心裏還放著他。
“沒有。”駱輕塵一口否定。“我和他,再也沒有可能了。”隨著這句話落下,心底還是流過一絲一絲的疼痛。
“你不打算原諒他?”
“原諒和接受,完全不是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