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雲止雨沒有選擇去看楚戈燁。
她見天光乍現,便知該來的會來,該麵對的,始終要麵對。
任性了這麼久,幾乎忘乎所以,以為自己藏在這山水雲天之間,就能成為原野之上的鴻雁,來去如風。
葉棄說,他想看看敏諾,哪怕就看她一眼,他說話時低眉而沉呤,總叫人歎息一片丹心深情不易。
雲止雨知他心思細膩,他或許是料到敏諾的不告而別是為了不想讓他插手,無論多危險,都隻是她一個人承擔而已。
“讓穀主為難了嗎?葉棄想生死都和她在一起,而不是無所事事地等在這裏!”
“葉棄,這許多事,都要有所犧牲,正如本座犧牲了這許多,才換來如今的地位榮寵,敏諾能不能平安回來,誰也說不準,但本座會與她一樣,破釜沉舟,無怨無悔。”
雲止雨將葉棄扶起來,她淺淺地笑著,絲毫不像葉棄那般憂心忡忡。
葉棄雙目低垂,似無話可說,心中卻五味雜陳。
“葉棄,將禦大人放了吧。”雲止雨將披風取下,似要出門。
放了?這太史令在朝堂上或多或少有些作用,又是那昏君的親信,在這個時候就應該將他盯緊了,不能讓他壞了血染穀的好事。
“穀主,您要放了他?就不怕他泄露穀中秘密嗎?如果屬下記的沒錯的話,他不過是鬼醫的一個門外之徒,一心又在朝廷那兒,穀主說放就放了?”
葉棄嘴唇微張,又想在說什麼,這些日子又想到見穀主似乎對那人特殊,卻又將話卡在喉嚨裏。
“葉棄,你將禦久昕綁好帶到竹林,然後返回這裏,哪兒都不許去。”
她是不想讓敏諾分心。
“屬下遵命。”
禦久昕的手被綁了起來,繩子的另一頭在雲止雨手上,她就那樣牽著他走過竹林。
他沉默著,越發不願與人講話,這些日子他的心思一直不在穀中,就連每日的三餐飯食,他都無心享用。
他漸漸得消瘦,變得異常冷淡,讓原本因為他而寂靜歡喜著的雲止雨心有不忍。
她想要的,並不是這樣。
她從袖口裏拿出長鞭,抬眼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夾雜著些許憐憫悲涼。
他不看她,也沒有任何掙紮,就像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
“你回去後,那東門蕎肯定會起疑,我原本不想讓你回去,可你總是不願陪著我的,那也罷了,要回去總要吃些苦頭。”
如果讓他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回去,保不齊東門蕎會對他做什麼。
禦久昕隻點點頭。
“你忍著些。”
她說完後,打開長鞭,不輕不重地在他身上打了幾下,見那力道有所不足,額間有幾滴冷汗就那樣滑落下來。
她有那麼一刻希望這些痛是打在自己身上的,至少她心裏沒這麼難過。
禦久昕見她猶豫,便抬起頭想用激將法讓她狠心下心腸來。
“像你這樣婆婆媽媽,也妄想一直坐穩穀主之位?不過是初生的竹筍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見你是對我這樣心軟,是不是就連我背叛了你,你也甘之如飴?你今日要麼放我走,要麼殺了我,留在你身邊,我還不如去死!”
留在你身邊,我還不如去死。
是了,這些日子她有多想看見他對她笑一笑,他都吝嗇不肯展露絲毫。
雲止雨一咬牙,將鞭子重重打在他身上,直到他的白衣勝雪落下點點紅梅。
紅梅傲骨,就像他心懷天下之意,寒風不可催之。
而她的心在炙熱,也抵不過冷冽寒雪激發出的一片赤誠。
她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腳步合在竹林的沙沙聲中,就像雨水沉重地打在岩石上,永不停息。
“禦久昕!”
她扔下長鞭,飛蛾撲火般狂飛奔向他而去。
她猛然抱住了他單薄的後背,不管不顧身為高位之主的些許狂妄和尊嚴。
“救星大人活下去的唯一使命,是為家國盡忠,我一直都明白,你和我正如兩岸的陸地與河水不可相融,至此再見,怕已是萬水千山,你留下來我會保你永世無憂無慮,這個江山將要顛覆,走出山穀,你是福是禍,都將與我再不相幹。”
“我留下來才會後悔,我既是七尺男兒,還無需你的庇護,這條路,我隻想一個人走。”禦久昕將雲止雨推開,消失在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