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楊年在廢棄廠房裏看似殘暴地她拖進暗室,實則什麼都沒對她做,不過是為了換取莫順淩的信任,好伺機反擊,熟料意外一再發生,可終究是楊年眼疾手快救了她,否則此時昏迷不醒的人不是黎嫣然,而是她。
隻是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寧兮自打回來,就沒有對顧廷淵提起。
她很亂,心亂,思緒亂,近兩日白琳又打過電話來,詢問她是否要到日本出席頒獎儀式,畢竟獲得了提名,即便最後沒有拿獎,露個臉依舊是百利無一害。
可寧兮卻拿不出主意,隻說近日忙著給莫家老爺子作畫,改日再議。
她哪裏又是給莫老爺子作畫呢?在看清了莫老爺子假慈悲的麵孔下,那真正冷漠到冷血的真麵目後,她提不起任何興致去完成許下的那幅《漁歌子》。
滿腦子都是在廢棄廠房裏,莫順淩說過的那些話。
顧廷淵有個孩子,那是一個女兒。
是身患抑鬱症的喬伊給他生的。
要說沒有不痛快,那不僅是假話,更是虛偽,不過當時情況危急,寧兮無心去想更多,短暫的震驚過後,是對於當時處境深深的擔憂。
如今脫離了險境,回想起當時,最讓人無法釋懷的便是這番話。
她是知道他的過往不簡單,也確信愛一個人便愛在現在,不追究過去,可她不免介懷,想不通他不肯告知的原因究竟為何?
難道於他而言,她還不值得毫無保留地傾心相待嗎?
一個人待的時間越久,越容易胡思亂想,從喬伊的事情出發,懷疑漸漸就轉移到了顧廷淵自身,剛結婚那時無法將其看透的迷茫與無助再度襲來,甚至更重。
她反複想到的還有許多人在她麵前提醒過的,莫老三從不簡單。
不必確認,寧兮已知道,她對他的信任已經開始動搖。
這種動搖尤其體現在她的話少沉默中。
顧廷淵卻以為是綁架留下的陰影,亦或是那日幾乎同一時刻響在耳邊的兩槍帶來的衝擊,因此並未起疑,可時間一久,始終不見好轉,他不得不多留個心。
按照他對寧兮的了解,這姑娘天性積極與樂觀,泰山崩於眼雖不說不皺眉頭,至少不會深陷恐懼無法自拔。
他猜她大概是心累了,因為不止是她,連顧廷淵本人都有如此感覺,近來反複質疑自己,將她帶進莫家對與錯誰更勝一籌?
不願再見她如此低落,臨睡前顧廷淵提議道:“我陪你回遙城一趟吧?”
剛躺下就聽他這麼說,寧兮有些怔住。
顧廷淵又道:“你先前不是說想回去一趟嗎?”
寧兮垂眸想了兩秒,記起是在她喜出望外發現他確實無恙的翌日清晨,過了漫漫長夜將自己全部交出去的那個清晨,她因氣他的隱瞞而提出的要求。
經過這些事兒,她忘了,他卻還記得。
“今年過年隻怕你是要在莫家,年前回去一趟,就當是提前探望長輩,畢竟再往後你還得去日本,時間需提前做好安排。”
《歸來》入圍的事情,白琳已私下跟顧廷淵通過電話,她不知莫家近來動蕩,生怕寧兮為了莫老爺子而放棄露臉的機會,便讓顧廷淵去勸。
寧兮不知白琳打過電話的事,愣神數秒,猜到個大概,短時間內拿不定主意,拉高被子蓋好,倦倦地說:“明天再說吧,很晚了,先睡覺。”
說罷,便關了她這一側的床頭定,扭個身,背對著他閉上了眼。
顧廷淵不再追問,亦關了床頭的燈,掀開被子躺進來。
已經好幾個晚上都是如此了。
明明他們才經曆了劫後餘生的驚喜,又終於交換了彼此,本該是真如新婚時的如膠似漆甜蜜,寧兮卻莫名冷淡,好歹剛結婚那時她雖抵觸他的觸碰,卻也會變著法的和他唱反調。
全然不似近日這般,冷漠的像是陌生人。
黑暗中,顧廷淵平躺著,夜不能寐。
寧兮躺在另一側,幾乎快貼到床邊,兩人中間隔了好大一截,若不是屋子裏暖和,隻怕以北城幹冷的冬日氣溫,冷空氣隻稍微鑽入一點兒,那是誰都無法好眠的。
可她的呼吸平穩,細聽之下像是已安然入睡。
越是如此,顧廷淵越是煩躁,這種煩躁來得突然且突兀,許多年都不曾如此。
他終是沒忍住,湊到寧兮身後,同時手臂橫在她腰間,輕易就將她攬在懷內,他靠得近,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你是不是藏了什麼心事,為什麼不跟我說?”
寧兮並未睡著,隻是不想在如此私密的空間麵對他,便努力讓呼吸變得平緩,其實顧廷淵才一動身,她就警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