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一步就錯
方縝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起來，還想要說什麼，陸向東已經推開了他，重新去撿地上的文件。
他真的是已經習慣了。
每一次，都是林淺淺離開，留下他。
留他一地的狼藉和措手不及，去艱難地收拾。
林淺淺第一次離開的時候，生性淡泊的他幾乎是發了狂，滿世界地尋找著她，工作也不做了，合同也不談了，逼著方縝將整個城市都差點翻了個底朝天地尋找著她。
偏偏他這一生頭一次那麼努力地想找一個人的時候，沒有半點音訊。
沒有人像林淺淺這樣，若無其事地就躲起來那麼久。
陸向東把她留下來的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她的日記本，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試圖找到哪怕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那個時候，他在林淺淺的日記本裏看到了關於愛的字眼，完完全全是傻了眼，毛頭小子一樣又笑又皺眉的，看得一旁的方縝膽戰心驚的生怕他受刺激了，要趕快上送到醫院去。
隻是林淺淺留下來的東西實在太少。
日記本裏，關於他的更是少得可憐。
她走的時候，更是什麼都沒有帶。她的衣服，她的布偶，她攢起來的積蓄，全都原封不動地放在房間裏麵，就像是她根本不是離開了，而隻是出去逛了逛街，又或者到公司溜達一圈，等天黑了，等陸向東找她了，她自然就會回來。
然而陸向東找不到她。
他的手還沒有徹底康複，被孫靜香劃破的傷口又狠又深，那個時候，他為林淺淺擋下那一刀的時候，想到的竟然不是要如何報複孫靜香，也不是要如何安慰林淺淺，他隻是慶幸，慶幸最後被刀傷到的人是自己。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麵，陸向東什麼都不做了，每天起早貪黑地隻是想要找到林淺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到她，隻是覺得，失去了她，自己的生活就變了樣，天翻地覆。他就像是一頭野獸一樣，憑借著自己的本能，瘋狂地尋找丟失的獵物。
他不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隻是在林淺淺離開之前，他一直沒有意識到，她的離開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改變。
更沒有意識到，他對她，已經不再隻是簡單地想要利用，想要欺騙。
陸向東到了二十幾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動心。
遇見了很多問題，不知道如何坦白自己，任何事情都變得一塌糊塗，可他的自尊與驕傲不允許他去向別人請教，他隻能按照自己的習慣渾渾噩噩稀裏糊塗地走下去，摸著石頭趟過河流，走向林淺淺。
這樣生澀的感情，彌足珍貴，但又傷人匪淺。
林淺淺一麵接受著他的玫瑰，一麵接受他的利刃，她看著他的懵懵懂懂，卻不會誠實地告訴他，他做得不夠好。
她對他隻能一味地包容，沉默，他不小心傷到了她，她也隻是笑笑，裝作沒有看見。
陸向東也就一股腦地鑽進了死胡同裏，撞到了牆，看見那個人消失了，才遲鈍地驚醒過來自己一直走錯了道路。
從第一步開始就錯了。
但林淺淺從來都不曾告訴他，隻是在自己渾身都是血淋漓的時候，就躲了起來。
他們都是驕傲的，也是倔強的。
受了傷，他們不會喊痛，隻會拎起自己手中的武器，狠狠地還以對方重重的一擊。
分不清誰對誰錯，兩個人從一開始就在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方縝看著陸向東彎著腰身的身影，鼻子有些泛酸。在他的記憶裏麵，陸向東永遠都是像一座高山一樣地矗立在所有人的麵前，接受大家恭敬而崇拜的目光，也擋住了外麵鋒利的嚴寒和酷暑。
他什麼都會說，什麼都會做，唯一不肯說出口的就是，他也會累。
陸向東和林淺淺這麼長的時間以來，追追趕趕，彼此試探，比任何時候都要疲憊。林淺淺想要什麼，他從來都不知道。他費盡心思地去世界各地找來了最好吃的蘋果，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林淺淺麵前，林淺淺笑著收下，但眼裏的失望還是那麼清楚。
於是陸向東又帶回來梨子，榴蓮，葡萄……
林淺淺慢慢地，連笑容都懶得給予了，她忽然告訴陸向東，她要走了，她不等了。
陸向東仍舊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因為林淺淺從頭到尾都沒有告訴過她，她要吃的隻是門口的香蕉而已。
方縝光是看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拉扯糾葛，都覺得累了，更何況是置身於事情中心的兩個主角。
歎了口氣，方縝遲疑地開口道，“我剛才在外麵，聽見了你和曲紹安的談話，你說……讓他去找林淺淺，是真的嗎？”
陸向東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著方縝。
方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試圖緩解被陸向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的尷尬，“我隻是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