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停止後,氣氛除了愈發沉默了,好像並沒有什麼變化。
阿好繼續埋頭去畫糖畫,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良久,他突然出聲:“你回去吧,離開孟善村,這裏不適合你。”
舒寫意愣住。
他要趕她走?
她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他,他又要瞬間叫她剝離?
舒寫意坐著沒動,她吸了吸鼻子,掰了塊糖放進苦澀的嘴裏。
“阿好,我給莫臨南生了個兒子。”
阿好手一僵,糖畫的某一筆就洇多了糖汁,看起來有些奇怪。
舒寫意沒看他,又掰了一塊糖,放進嘴裏含住,繼續說故事。
“他叫諾諾,承諾的諾,今年兩歲多了。
他和承諾一樣,都是莫臨南給我的東西,我想一輩子都帶在身邊。
三年前我們有了很多誤會,那時候的我很傻,看不明白他的真心,可我還是願意給他生孩子。
我告訴自己,那不是莫臨南的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可生了諾諾之後,看到他一天天長開的眉眼,眼睛、鼻子、嘴巴,都和莫臨南長那麼像,那時候我就知道,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他了……
三年後我回國了,換了個身份、換了張臉回到莫臨南身邊,可三年後的我更傻,這一次,我差點要了他的命。
莫臨南失蹤了,三個月杳無音信,大家都說他死了,其實……其實我也相信了。
我夢見他走了,連告別都沒有,就那樣悄悄地走掉了,連個背影都沒有。
我好難過,好害怕。
我從小就膽子小,遇事又怕風又怕浪,唯獨在報複他的這件事上,半點沒縮過腦袋。
大概我心裏一直就清楚,這世界上誰都會傷害我,就是我的父親也背棄了我,隻有他莫臨南,會一輩子對我好,所以才縱容了我的任性和愚蠢,自作聰明地將他逼上了絕路。
相信莫臨南已經不在了的時候,我連哭都不敢哭。
阿好,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以前都是莫臨南走在我前麵,給我擋著風和浪,可是他不在了,我覺得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是個壞女人,我害死了莫臨南,我也是個壞媽媽,我連兒子都不想要了。
我追著莫臨南跳下了海,然後順著海水,一路漂到了孟善村,遇見了一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我被他救了三次,每次昏迷得迷迷糊糊時,我就會夢見莫臨南來我的夢裏。
我以為是我太想他了,所以他才不忍心,才會來我夢裏看看我。
可是我想錯了,他沒有不忍心,他是真在生我的氣,連在現實生活中都不想看見我。
不想見就不想見吧,我能見著他、看到他平安無事就好。
我欠他那麼多,還這點根本算不上什麼。
隻要……隻要他別趕我走就好。
貓才有九條命,我隻不過是個壞女人,隻有一條命,我很珍惜它,就跟珍惜莫臨南一樣。因為他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能再死第二次了。
阿好,別趕我走,好不好?”
說完這樣長的一段話,舒寫意竟然出乎意外地沒有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竟然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和他說這些話。
阿好聽到這裏,終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頭認真端詳她的五官。
她長得很漂亮,小臉蛋尖下巴,大眼睛長睫毛,眼角眉梢自帶風情,唇線細膩又多妖嬈,這樣千嬌百媚長相的女人,其實多數都有些薄情。
但這個女人,好像偏偏是個例外。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問。
“如果你叫阿好,那我就叫莫舒。”
阿好歎了口氣,從她手裏掰了塊糖過來,也同樣放進嘴裏。
明明是甜蜜蜜的糖,可嚐起來,卻帶著一絲苦意。
“那如果我叫莫臨南呢?”
聽到這裏,舒寫意倏然沒繃住,滾下淚來,大團大團地砸到滿是灰塵的地上。
“那我就叫舒寫意。”
總比叫於情空好,隻會做傷害他的傻事,騙他、害他,結果到頭來還是自欺欺人。
她對他,怎麼可能餘情可空?
聽到她的回答,阿好徹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