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晚上,仙泉縣這邊,於夫人就接到了京裏表姐的信,這位表姐是她們一眾姐妹如今過得最好的,誰也沒想到她當初挑的那個地無一壟的由個寡母一針一線供出來的舉人,會這麼有出息,入仕短短六年時間,就已經奔到了正四品京官之職還頗受今上信重?
於夫人在閨中時和這位表姐交情一般,對於人家現在過得那麼好隻是有點淡淡地感歎,感歎過後就想著不年不節的表姐給她寫什麼信?
難不成是老家有什麼事?
打開看過,於夫人的臉色一點點難看下來。
於縣令正在旁邊的燈下看書,聽到夫人把信紙抖得嘩嘩響,就問道:“什麼事把你氣成這個樣子?”
“蔣家,蔣家欺人太甚”,於夫人把信紙一團,站起來道:“看不上我們女兒就罷了,想娶另一小戶女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讓我做個中間人上門去問一問女方的意願。誰給他們這麼大的臉?”
於縣令皺著眉聽完了,說道:“不就是件兒女親事嗎?你去問一問又能怎麼?”
“小小農戶之家,怎配我登門?”於夫人依舊滿臉怒氣,“他們蔣家不怕自降身份,可別拉著別人呀。”
“為這麼一點小事得罪人,你覺得值得嗎?”於縣令沉著臉色問道。
於夫人不說話了,半晌坐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順順氣,道:“表姐說蔣夫人那邊也給他們蔣家一個三服以外的族親說過了,到時人來找我,我跟著去看看就是。”
樂輕悠接到蔣宜深的信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雲舅舅的舉動,不止是她,樂巍和方宴也都敏感地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雲舅舅此舉不妥。
至於樂峻,是他們在家談及此事時才回過味兒來的,當晚,商議出辦法的兄妹四人就讓雲家的商隊送了封信到襄州城雲府去。
這天,樂輕悠和哥哥們剛從縣學回來,轉過巷子就看到了停在他們家門口的馬車以及正從上麵下來的雲詔。
“舅舅”。
“雲舅舅”。
聽到聲音,雲詔轉過頭來,笑著對他們招了招手:“這是才下學?那可巧了,舅舅給你們帶了不少好東西。”
算著信送出去的時間,樂巍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舅舅,四天前我們給你送了一封信去,您收到沒有?”
“收到了”,雲詔拍了拍大毛披風下的衣袖,“正好在路上碰見的,走,回家說。”
一行人進了家門,樂輕悠先到廚房,端了一托盤熱茶熱點去客廳前,對草兒說:“客廳不用再送東西過去了,你就在這裏給劉大娘幫忙。”
到院子裏看見夜平,還未等她開口,夜平就笑道:“小姐放心,我在這邊兒看著呢。”
樂輕悠笑笑,她進客廳時,雲詔正在說:“我一開始也擔心此事會犯忌諱,不過仔細一想,我這好事也是替皇上做的啊,再說這年月,可憐人實在是太多,我這心裏也是不忍。”
樂輕悠輕手輕腳地給他們手邊放上茶水糕點,這時就聽樂巍道:“舅舅的心是好的,想的也是對的,但您為什麼不在降價贈衣施粥時,掛上皇家的名號呢?”
雲詔對小外甥女笑了笑,端起茶水送到鼻端下嗅了嗅,才道:“那樣豈不是顯得太諂媚了?雖然舅舅很想改換門庭,但這麼諂媚的做法,實在不好看啊。”
樂巍聽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雲舅舅,您隻怕諂媚,就不怕皇家疑心您在朝廷之前買好嗎?”見大哥不好多說,樂峻說道:“是,富貴人家為求個心穩,施粥贈藥給窮苦人的不在少數,但他們能做的,都隻限於一地。而如今,雲家的羽絨成衣鋪遍布大周二十三個州,一律的降價贈衣施粥,若被人傳出百姓隻知雲家而不知皇家的話,該是何等大罪?”
利弊那信裏也寫得很清楚,雲詔看時沒覺得什麼,這時聽樂峻如此一說,冷汗直沿著後脖頸往下淌。
“我啊,真是老了”,雲詔放下茶杯,急忙站起身,“我這就讓人再給各州的鋪子送信去,就按照你們信上寫得辦。”
“舅舅莫急”,樂巍叫住道,“這裏有雲家的商隊,送信出去應該會很快的,您讓管事把人叫來,吩咐一聲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