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煥慢悠悠地傾身,長指撚起那杯茶水,在指間輕輕轉動,對眼前的事情不置可否。

韓敘鈞仰頭喝了一口水,他細碎的頭發隨著他的這個動作往後傾斜。他的眼尾處,赫然有一條已經快要結痂的長疤。

喝完水後,韓敘鈞將杯子重放在餐桌上,昂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卻是沒有關門。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靳先生。這孩子被她母親寵壞了……”韓正國緩身坐回,濃笑著賠不是。

靳煥打斷他,“沒關係。我們說正事?”

韓正國一愣,隨即點頭,“那好,靳先生你請說。”

靳煥眸光移動,在那些禮盒上點了瞬又回落在韓正國臉上,“韓先生,我會在下個月娶陸涼潄進靳家。您作為她的養父,在她的親生父母下落不明的情況下,有權利收下我們靳家的彩禮。”

“啊,這……”韓正國訝異不已。

靳煥卻在繼續,“不過,這隻是彩禮的一部分。我今天登門拜訪,是有提親下聘的意思。如果有需要,我父親也會安排時間請您二位吃個便飯。婚禮的具體事宜靳家會一手操辦,就不需要二位操心了。還有,下個月我會讓人把剩下的彩禮送來。當然,還有禮金也會一並送來。”

“靳先生,等……等一下!”韓正國站起身,聲音大了起來,“這個我恐怕不能收,這太突然了!”

“為什麼不能?”靳煥斂眉凝眸。

“這……”韓正國一時也找不出理由。

倒是一旁一直沉默的宋玉,突然站了起來,開了口。

“這有什麼不能的?她都20歲了!能嫁給靳先生這樣的人,是她的福氣呀!”

屋中的幾人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除了反而暗勾了唇角的靳煥。

“你一個婦道人家!你懂什麼!潄潄這孩子雖然由我們撫養長大,但是畢竟不是我們親生的。就像你說的,她已經長大了,就算要嫁,也是她自己做主!”韓正國被宋玉的反應氣得不輕,不顧有外人在場,竟嗬斥起來。

宋玉哪裏服氣,就要爭吵,韓正國一把將她推坐在沙發上,“你閉嘴!唯獨這件事,由不得你插手,必須聽我的!你忘了當年了,那……”說到這些,韓正國突然禁了聲,臉上的悵惘神情一閃而過。

宋玉冷哼一聲,慘茫無光的眼也狠狠瞪起,悶頭坐在沙發上。

秦灝望了一眼韓家夫婦,又望了一眼自家少爺,沒吭聲。

靳煥的目光從韓正國臉上收回,經由韓敘鈞的臥室門,回落在茶幾上的那杯茶水上,無波。

“靳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這件事情,我們做不了主。而且,我們也沒聽潄潄說起過,這……太突然了。”韓正國保持著站立的姿勢朝靳煥說話。隻是說到一半,他似乎覺得這樣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便又坐了下來。

言外之意:陸涼潄都沒跟我們提起過你,你這突然冒出來提親,我哪敢答應你。

靳煥勾唇,伸手,長指觸上那瓷杯,輕握住,將瓷杯輕輕轉動了圈,“我是靳家的老三,靳煥。她是陸家的獨女,陸笙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韓先生您有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呆在笙笙的父親身邊。那麼,當年的事,您應該記得很清楚。”頓了頓,靳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繼續道,“我的笙笙,似乎已經很久沒回來看望您二老了……”

靳煥的一番話,讓韓家夫婦俱是一愣,反應過來時,兩雙手陡然緊握在一起,有些微顫。

韓正國難掩臉上的震驚,但幾秒過後他卻強自扯起一抹笑,“靳先生,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靳煥撤回長指,正了身,微側了頭,淺笑著,“您二老將笙笙養育成人,她卻接連十幾天不回家,這……”

沒有將話說下去,靳煥再次望了一眼臥室那邊,卻沒有立刻將視線收回。

韓正國也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按照他的角度,他剛好可以看到自家兒子抱臂倚在門框上,神情漠然地……偷聽。

“靳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笙笙這個名字的,不過……”

靳煥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打斷韓正國,“這就是她的不對了。雖然你們並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但養育情還是不可忘的。”

韓正國的臉色有些難看。靳煥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聽懂了:既有“笙笙的生身父母的婚約約定”在先,“他們夫婦不過是陸笙笙並不看重的養父母”在後。那麼,他韓正國有什麼資格和立場拒絕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