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露?”佟氏不明白沈夢言為何突然顧左右而言他。
素竹笑道,“再有幾日就是清明了,我們姑娘準備襯著時令采些明前露水,來烹煮明前新製綠茶。香薷已經帶著丫鬟們先去了,佟大娘子若是有興趣,不妨隨我們一道出去轉轉。”
佟氏不明就裏,以為沈夢言看不破現實,不願與她深交。
於是一口飲了麵前的茶盞,歎道,“也罷,都說林大娘子精通詩書,我也想跟著五姑娘風雅一翻!”
說著,便隨著她們主仆二人出了尋芳苑。
夜色已經黑透,一個人影推開園子的偏門,悄麼聲地走了進來。避開來往的丫鬟婆子,輕手輕腳來到了後花園。
“八姑娘!”
沈夢悅剛走到後花園,昆布從假山後麵躡手躡腳走了出來,壓低聲音,左右看了看,似乎生怕被人瞧見。
“該死的!你……你怎麼在這?”沈夢悅沒想到會在這碰到昆布,著實嚇了一跳。
“八姑娘放心,沒人看見小的。”昆布悄聲道。
“你來這做什麼?”沈夢悅一心想找沈夢言的晦氣,根本不願意與他多囉嗦。
“小的是來拿賞賜的!”昆布笑的一臉討好。
“賞賜?哪裏來的賞賜?”沈夢悅皺眉。
昆布道,“八姑娘讓昆布散布的那些謠言可是忘了?您讓小的在家暫時躲上些時日,等風頭過了,再回府當差。小的這都在家呆了十幾日了,廚房管事的隻怕早已把小的月銀都扣光了,您可得替小的做主啊!”
“我讓你傳什麼謠言了?真是莫名其妙!”
沈夢悅有些不明就裏,那日她見連翹與昆布在水榭外聊天,當時隻當他是來送膳,並未留意。
“八姑娘,您可不能卸磨殺驢啊!”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見八姑娘不認賬,昆布登時提高了音量。
“誰在那裏?”聽見動靜,巡夜嬤嬤威嚴的聲音猛然傳了過來。
沈家的家法由族裏推選出來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嬤嬤掌管,直接聽命於老太太,雖是奴婢,因為代表家法,所以各苑主子都有所忌憚。
這為首的便是樊嬤嬤。
沈夢悅本就是來找沈夢言晦氣的,現下有些心虛。
一個激靈,下意識拉著昆布要躲起來,卻不知哪裏來了個不長眼的石子,猛地踩下去,腳底一滑,和昆布雙雙栽倒在地。
兩人眼前驟然出現一抹光亮。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八丫頭呀!這位小哥是……”丫鬟掌著燈在前,佟氏走過來目光掃過一旁,見沈夢悅素手正攀在一個小廝的衣袖上,頓時眼眉放光。
但樊嬤嬤在不遠處,佟氏自然隱去了後麵的話,隻不過“小哥”二字被她咬得極重。
借著燈光,沈夢悅見沈夢言立在佟大娘子身後,趕忙鬆手,從地上爬了起來,理了理略微淩亂的發髻。
旁邊的小廝也爬起身來,退到一旁。
“這不是膳房的幫廚昆布嗎?”其中一個粉衣丫鬟果然認出了他。
“前幾日他說瞧見了五姑娘和洛先生私會,還說的有鼻子有眼,怎麼今天自己到跟八姑娘混在一起了?”另一個粉衣丫鬟道。
素竹這才明白,自家姑娘讓她叫這幾個丫鬟來幫忙摘枝上露的用意,原是在這等著呢!
“老奴敢問八姑娘,半夜在這裏幹什麼?”樊嬤嬤先是行禮,而後詢問。聲音裏明顯透著嚴厲。
“樊嬤嬤,我們,這……”沈夢悅見這麼多人在場,一時語塞,有些慌了神。
“是瑞雪苑的孟大娘子說晚膳的甜食樣式不錯,於是讓八姑娘跟著小的去膳房看看還有沒有新的品種。”這昆布的腦子反應倒是快。
“原來如此!”沈夢言四下裏看看,露出一臉擔憂的神色,“想來,剛剛若不是這位叫昆布的小哥拉了八妹妹一把,八妹妹隻怕要被這嶙峋的石頭劃花臉吧!”
說罷,沈夢言解下腰間的玉玨,在半空中揚了揚,遞到了昆布手中,“我這當姐姐的,真是該替八妹妹好生謝謝你!”
樊嬤嬤瞧著沈夢言溫聲軟語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似乎確有嫡出姑娘的風範。
玉玨上係著一條杏黃色的絲絡,燈光下,昆布隻覺得分外紮眼。
不知是不是燈光映射,沈夢悅總覺得沈夢言眼裏藏著如水的笑意,著笑意讓她看來分外嘲諷。
當下惱羞成怒,“賤人,是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