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萬籟俱寂,陽光從雲層後透出,給雲鑲上了金邊。那亮光漸漸泛出,滿滿浸潤著淺藍的天。
雜亂的車軲轆聲打破了這一寂靜,伴著馬鳴一聲,兩輛馬車與四匹駿馬同時停下。
通體雪白的馬上是一位身穿豔紅騎裝的女子,她瞥了一眼側門,麵露不悅:“怎麼,本郡主隻配走側門?”
棕色馬上的正是流影,他翻下馬來向那名女子抱拳行禮,隻道“郡主恕罪。”卻要解釋的意思。
那女子還要發作,從一輛馬車上拉起車簾的老婦人輕聲柔柔阻止:“郡主莫要任性。”
張敏賢低頭認錯,道了聲“是”,隻好翻下馬,將韁繩遞給從側門內出來的小廝。她走過流影身邊,仍剜了他一眼才進了門。
流影裝作看不見,心裏卻打著顫。郡主向來如此也罷了,馬車裏的老婦人也不知道什麼來頭,連郡主也怵她。
後一輛馬車上下來兩名年輕宮裝婦人,她們賠著笑,一個殷勤地撩開馬車簾,一個扶著馬車上菊紋宮服的婦人下來:“藍姑姑當心腳下。”
藍氏年近六十卻保養得極好,臉上有著幾道細紋,始終帶著合著規矩的淡笑。她的眸子沒有年老人的混濁,相反透亮帶著別樣韻味。
她的背仍是挺直,隻是走路一高一低,需要人時時扶住。她望了眼流影,開口聲音溫溫柔柔和藹可親:“好孩子,你在阿淵身邊幾年了?”
流影立刻像是犯錯了的孩子低下了頭:“十五年了。”
“好啊,已經十五年了……”藍氏扶著旁邊婦人的手吃力地向內走去。
那撩車簾的婦人見狀趕到流影麵前,大聲訓斥著:“沒眼力見的玩意兒,不會抬個軟轎來!”
藍氏轉過身來擺了擺手:“年紀大了就要多走走。莫要難為人家。”
婦人吃了癟,泄了氣般唯唯諾諾應著“是”,提前進門安排去了。
流影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老婦人看起來地位極高,可他在宮裏十五年了也不知道有這號人物,難道——她在十五年前就離開了皇宮?
“收拾快點,給先生報信。”他將韁繩交給手下,從另一側門狂奔而去。
他遠遠比藍姑姑一行人早到宇文淵書房,一進門便見宇文淵看著公文發呆。主子最近怎麼了,處理公事也心不在焉。
“辦妥了?”
流影被他這麼冷冷一盯,心瞬間收緊一分:“是。我在永州城外放了消息,繞路帶著她們回來。”
“那些人……”宇文淵故意沒有說下去,但流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主子猜得沒錯,各路探子果然都上鉤一路尾隨,如今豫王也不占任何優勢。”說著說著,他對宇文淵的崇拜又多了一分。
豫王大費周章摸清了他們所在,今日幾乎全京都貴人都輕而易舉知曉了,豫王有多氣,他就有多暢快!
他想起件要緊事,連忙補充道:“主子,除了陳姑姑和周姑姑,還有位藍姑姑也來了,您知道她嗎。”
宇文淵腦海中出現了關於藍氏模模糊糊的印象。在他很小時候,母妃還在,除了皇奶奶還有一婦人經常來探望他。通過長輩間對話,他隱隱約約知道那婦人姓藍,是當初皇爺爺身邊的紅人。
時間久遠,他連母妃都快記不清長相了,怎麼還會記得藍氏。
“她可是腿腳不便?”宇文淵收起公文,從箱子裏抽出一本積灰的冊子,很快找到對應的地方。
流影使勁點了點頭,主子竟連這也知道!“沒錯,藍姑姑的確有些跛腳。”
宇文淵眯了眯眼,是她……
……
張敏賢本想好好與宇文淵敘敘舊,可沒想到連門都進不去,隻有藍氏被恭恭敬敬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