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候也想她，想她的時候就看看這戒指，我辜負了她一輩子，也辜負了你十幾年，蘇然啊，你就是恨我，我也不會怪你。”蘇光濟接而道。
我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心裏那種苦澀像是要滿溢而出。
“你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差點被夏明諾害死，所以才良心發現說出這種話？”我勉強扯了扯嘴角，不想當著他的麵掉眼淚。
那樣未免也太矯情。
他居然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放心，我死不了。”我繼續扯著嘴角，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你當然死不了，我這個老頭子還沒死，哪裏輪得到你？”他道。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也死不了，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反駁。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電視裏不都是這麼演的嗎？壞人幹壞事的時候，啥事也沒有，一旦放下屠刀打算立地成佛了，就離死不遠了。”蘇光濟笑了笑，難得地打了回趣。
但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笑：“再說什麼死不死的，我就下車了！”
“不說了不說了，”他搖頭，蒼老的臉上似乎湧起一點悲涼的情緒，“還沒抱孫子，我當然不能死。”
“不是孫子，是外孫。”我糾正。
“都一樣。”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萬一是不是外孫，是外孫女？”我想了想，又問。
我記得，蘇光濟是很重男輕女的，隻是佘姝生了蘇嘉禾之後，就再也出不出孩子來，所以他才勉強打消了要兒子的念頭。
知道我和林與笙快要結婚的消息時，他還找來問過我，問我能不能生個兒子隨我姓，那意思就是蘇家沒有斷了血脈，至少後繼有人。
不過看蘇光濟現在的樣子，不想還抱著這種想法。
“外孫女也好，女孩聽話乖巧，男孩調皮管不住。”他回答。
我微微舒了口氣，我最怕的就是蘇光濟在這種事上無理取鬧，非逼著我順他的意。
他之前也不是沒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過，那時他躺在病床上，以為自己日子不多了，所以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說話以為不再像之前那樣帶刺。
可後來出院之後，身體漸漸恢複，就又開始作妖……
隻能說，人的心思有時候真的很難揣摩。
舒了口氣的同時，我提了個不大不小的要求：“什麼時候有時間，去我媽墓前看看吧，這麼多年了，你好像也沒去過。”
“行。”蘇光濟答應下來，沒有再多說別的什麼。
我覺得他對我媽多多少少是有愧疚的，回想起來，佘姝曾不止一次地想把我媽的遺像扔出去，蘇光濟卻一直沒有同意。
後來，佘姝想了個法子，說我媽死的時候心裏有怨，魂魄會一直纏著他，他才沒再反對。
佘姝向來對蘇光濟的心理拿捏得很準，知道他深信鬼神那一套，就叫算命師傅說我和他命裏相衝，在他身邊會克他，於是蘇光濟不假思索就順著她的意，把我送去了寄宿學校……
當時的我，哪裏有辦法和佘姝對抗？
更別說她還生了一個極受蘇光濟寵愛的女兒，天天在蘇光濟麵前上演苦肉計，又是說我搶了她的衣服，又是說我扔了她的書包，甚至走著走著會突然裝作摔跤，說是我故意把她推倒。
回想起這些事，我隻覺得自己的這小半輩子過得實在精彩，精彩得有點可笑。
隻不過，現在我並不恨蘇光濟了。
至少，在聽說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在乎，絕不是在裝模作樣。
來到飯店，正是顧客多的時候。
服務生一看到我，就連忙過來了：“老板娘，包間一直給你留著呢，你今天想吃什麼？”
“我爸做主。”我指了指身後的蘇光濟道。
“這位是……蘇老板？”服務生看向蘇光濟，憋了半天憋出了這麼一個稱呼。
“叫蘇伯就行。”蘇光濟笑容和善。
“蘇伯，您想吃點什麼？”服務生連忙遞上菜單。
“來點你們大廚最拿手的吧。”蘇光濟看了一眼菜單，沒有點菜，而是遞給了我，“你看看，你想吃點什麼？”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這樣吧，讓恭勇銳隨便炒幾個菜，不要太重口味，清淡一點好。”我道。
蘇光濟的身體雖然恢複了，但醫生叮囑過，不能吃油膩的東西，否則有舊病複發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