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馨瑤看著福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她的手忽然就垂了下去,人也陷入昏迷之中。
渾渾噩噩間,她不斷聽見有人在喚她,聲音疲憊而急切。她張開眼,茫然地看著那個人,說了一句:“放我走吧。”
“不,我不放。你若是想走,就把福慧帶走。他是你的兒子。”
她沒有力氣說話,隻是不停的流著眼淚。
那個聲音繼續道:“別走,好不好,你別丟下我,以後,我再也不說那些話了,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她無法回應,隻覺得自己在不停的沉浮,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口氣接不上來,便徹底地離去。
那個聲音還在對著她吼著:“好,你走吧!我放你走,我一定會讓福慧來陪著你。”
不要,年馨瑤尖叫,忽然恢複了神智。
“謝天謝地,娘娘,您終於醒了。”
眼前的是呂湘雲,正跪在她床邊,喜極而涕。
“這是哪裏?”這裏不是圓明園,也不是皇宮,她很清楚。
“娘娘,咱們已經出宮了。”
“出宮?”年馨瑤奇怪,一看呂湘雲披麻戴孝的服色忽然又覺得不對。“誰為誰守喪?”
呂湘雲並不想說,卻在她殷切的目光下,道出了實情。
胤禛知道,再將年馨瑤留在身邊,隻怕會真的逼死了她,便秘密將她送出宮,對外宣稱年貴妃因病去世。這無疑是了斷了兩人之間的塵緣,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再不相幹。
“皇上冊封您為皇貴妃,諡號敦肅。這裏是咱們在城郊的小園子,適合娘娘養病。皇上有句話讓奴婢轉告娘娘,他一言九鼎,你若不好好保重自己,福慧阿哥也會有著同娘娘一樣的命運。”
年馨瑤慘笑著,心裏明白胤禛是怕自己沒了求生的意誌,用福慧的命威脅她。她對著呂湘雲點了點頭道:“好,從此以後,我會好好待自己的。”
就這樣,年馨瑤在城郊小園子裏住了下來,整日念念經文,過起了當年年玉瑩過的生活。
紫禁城中風起雲湧,就在宣布年貴妃逝世後一個月,年羹堯被列大罪九十二條,關押在死牢中。
胤禛到底是兌現了當初的諾言,允許呂湘雲帶著年馨瑤去探監,將年羹堯嚇了個半死,當晚就撞死在牢中。
接著,是八阿哥和九阿哥,削爵圈禁,最後也死在牢中。
紛紛擾擾終是落幕,雍正朝逐步走向正軌。
無雨又重回了胤禛身邊做貼身侍衛,他倒是常常能帶些紫禁城裏的消息回來,尤其是福慧阿哥的事。
福慧阿哥深得皇上喜愛,幾乎日日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可這一舉動引起了弘曆的不滿,暗地裏小動作不斷。可是福慧善良,自然不懂得這些宮中詭秘之事,有幾次險些著了道。
胤禛思前想後,終是做了一個決定。
那日午後,他牽著福慧的手坐著馬車出了紫禁城,來到城郊的一個小園子。走到門口時,他對福慧說:“你經常問額娘在哪裏,朕從來沒有回答過。今天,朕告訴你,你的額娘就在這裏麵,你快進去吧。”
“皇阿瑪不去嗎?”福慧問道。
胤禛搖了搖頭。他的確很想見年馨瑤,可是,見了又如何呢?已經滿身傷痕的她一定不願意見到自己。
“快去吧!替皇阿瑪好好照顧你額娘。”
福慧已經八歲了,有些事已經懂了,他知道他走出紫禁城的那一刻就不再是皇子了。但是他沒有後悔,欣然接受了皇父的這個安排,跪在地上向胤禛行了個大禮。
胤禛站在門口,瞧著福慧一步一步走向坐在花園中曬太陽的年馨瑤,見到母子二人相擁而泣,終是放下心來,轉身離去。
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一件事,能夠再看到她恬靜的笑顏,已是上蒼給與他最好的恩賜。
他不知道的是,年馨瑤拉著福慧的手,來到門前,望著他所乘的馬車,慢慢駛離,遠離她的生命。
曾幾何時,他們是彼此眼中的唯一。曾幾何時,他們相擁許下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的誓言。可是,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盡頭。
也許,這便是最好的結局。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永不相見,卻永遠懷念,這份愛意已經超越了一切,跨越了時間和空間,流淌在兩個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