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已經忘了。”擺渡人底氣不足的道。
“當真忘了?”
“當真。可我永遠記得,她是我的小凰。”
“還有呢?”
擺渡人搖搖頭,悲哀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死神冷聲道:“跟我來。雲落天,釋冉,釋湮,你們也可以跟來。”
擺渡人立即抱起血肉斑駁無法完全複原的骷髏,站了起來。
死神伸手一指冥河最深淵處的北方,一道光幕之路瞬間延展而下,帶了擺渡人、雲落天他們掠上光路,飛向冥界五河之首的逝水。
流水沙已經得不到曼陀羅酒,正想跟著死神去看看他們究竟故弄什麼玄虛,可是,不等她飛過去,光幕之路已經倏然斷裂,她失衡的跌落九萬裏冥河裏,瞬間,就被滾滾洪流倒卷,流到了外界。
她睜眼一看,陽光普照,已經被摒除到了冥界之外。
死神強大無比的法力,終於讓這個最狂妄狠毒的女人,敬畏不已,脊背上都是冷汗。
難怪死神能夠成為三界幾十萬年曆史上最厲害的神袛之一,讓所有神魔聞名喪膽。
她懊惱萬分,一時之間,卻再也尋不到潛入冥界的缺口,隻能在界外徘徊,最終,失望的甩袖離去。
殺氣騰騰的眾鬼仙無法違逆逝水之主死神的意願,隻得收劍撤陣,返回九石山各自封地。
死神帶著擺渡人他們,循著屏絕了太陰之淵徹骨寒毒的光幕之路,瞬息之間已飛度數萬裏,進入逝水領域。
雖隻是一瞬,雲落天他們已大致領略了冥界核心部位壯闊詭厲的景觀。
五道大河,從太陰之淵的東南西北中五方倒卷而出,一瀉幾萬裏衝向高空,與九萬裏冥河融彙。
中部河流蒼黃絢麗,是遺忘道的忘河,為冥界上等公民—— 忘河冥靈繁衍生息之域。
東部河流明靜清美如翡翠,是重生道的往生河,通向輪回的希望之河。
南部河流烈焰滾滾,是沉淪道的恨河,主懲戒,萬劫不複的絕望之河。
西部白茫茫響遍浩歎的霧河,是彷徨道的歎息河,主流放,是與“生”絕緣的無奈之河。
北部閃爍著點點心靈魂碎光的黑河,便是死神守護的逝水。
逝水域,蒼茫無涯或濃或淡的黑裏,點點魂光意念在水中空中浮離著。死神指尖一指,黑色混沌中現出巨麗深闊的光明宮輪廓。走進絕對沉寂的死亡之宮,死神微眯眼睛輕笑:“習慣了沉睡於黑暗裏,任時光千年萬年的流逝,竟不太適應光明宮的光芒了。”
聽出淡淡的倦涼味道,雲落天不由問:“死神不願意任何生靈在宮裏陪伴麼?”
“浸透了邪惡的魔之魂,自然有些不正常的癖好。”死神俯看著掌心裏用靈念存留的恍涯幻影,暗暗一歎。
當年他那樣強烈的報複心,那樣極端的報複手段,已滅盡他對宇宙間一切事物的任何興趣,空茫生涯中,他已不需要任何生命形式出現在他左右,在他的時光中,隻需有關恍涯的點點記憶。
就是這永世不滅的殘存記憶,讓他永遠不得解脫,無法徹底湮滅,每過萬年,隻要冥界麵臨生死存亡,他都不得不被百億死魂的浩歎哀鳴驚醒,再次複蘇,過問三界興亡。
冥帝、恍涯、死神、厭王之間的錯綜糾葛,對外界而言撲朔迷離,在清河那個時代,就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更別說萬年後的雲落天他們了。
他們不解的看向死神,他負手佇立,看著廣闊無邊的光芒宮廣場正中,那矗立著的三座十多丈高華彩萬道的碑。
那三座碑,依次為歎息碑、睥睨碑、安魂碑,分別守護著三界史上最傑出的人神妖魔最後一縷意念,這些意念或為情殤之憾,或為霸圖之望,或已超脫淡泊。
雖都隻餘最後一縷意念,卻無不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一旦被魔法絕高者破碑噬魂,將帶來無法想象的大災難。
死神背對著擺渡人,淡漠問:“還能想起前塵往事和你最初的理想嗎?”
擺渡人怔怔看著那三座碑,凝神回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艱澀的開口:“我隻記得,最初是在右邊的光碑中,看到小凰含淚凝睇的樣子。”
“那你是要複原她的肉身,享受男女間的歡俞,在三天之內消亡,一起湮滅,還是,在死亡的疆域,與她長伴,卻永遠不能有肌膚之親?”死神冷冷問。
雲落天他們互相看了看,大惑不解,釋湮忽然想起什麼,震驚萬分的看向沒有五官的擺渡人:“難道你就是傳說中,在心上人死後,殉情於逝水三碑之前,代替死神鎮守歎息碑和安魂碑的劍仙派弟子玄瀟?可你……為什麼會成了這副模樣?傳說中的玄瀟風姿如玉,俠骨仁心,是多少女孩仰慕的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