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逝水三碑(2 / 2)

擺渡人身子劇烈顫栗,似乎終於想起了過往的事情,他痛苦的抱住腦袋,忍受著錐心之痛:“是我貪心的報應……我不該奢求太多……”

死神冷酷淡漠的神情終於稍微緩和,淡淡歎息了一聲,雪白的廣袖輕拂,隻見右邊的光碑中,忽忽掠過無數光影,千年萬年的貪嗔癡戀,紛至遝來,呈現在光碑裏。

擺渡人猶疑著上前,癡癡的凝望著那些畫麵。

午後暖洋洋的河邊,翠鳥悠然眠於蘆葦上,直到寒煙浸沒夕陽,它才睡眼惺忪地驚覺,有人坐在河邊靜靜地探究著它,它立刻驚惶失措地飛走。

一天天過去,遇見的次數多了,它的膽怯驚慌逐漸消除,然後他才知道,她是牡丹海的小妖,不喜歡眾妖打打殺殺和殺人吃人的生活,所以時常抽空飛出來,安安靜靜地曬太陽,睡覺,修煉。

熟識之後,她恢複早已修煉成的少女模樣,日日與他坐在河邊看時光的荏苒,天地的浮沉。更多時候,他靜靜地修習劍術,她慵懶地沐浴陽光。

脈脈一眼,已勝於萬語千言。那樣靜默如水的百年光陰啊!

影像一幕幕換過,無數對戀人的緣起緣滅忽忽掠過,全是生死交錯的慘烈收場。玄瀟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這就是他和她的無數次輪回,沒有一世能得善終。

當畫麵定格在八百年前離塵山沉淪涯,雲海蒼茫,壁立萬仞的懸崖邊,少年劍仙與小狐妖每夜並肩相看星空,迎候晨曦時,玄瀟終於明了,他和翠鳥小凰,就是幾千年前的洗塵和清顏。

他為了她,背叛師門,遭到師父武帝的血誓詛咒,讓他和她生生世世情緣永錯。

因為他是離塵山的掌門候選人,最優秀的年輕劍仙,而小凰,每一世,都淪入畜生道,成為狐狸,翠鳥,雪兔等等。仙妖不兩立,師父無法容忍最器重的弟子被妖物迷惑,臨死起誓讓他倆隻要一入輪回,便將分隔在生死兩岸,萬世千生,永不可改。

當又一世慘烈收場,他聽從死神的勸諫,殉情於光碑前,打破武帝的血咒,放棄生的無涯,跳脫出輪回,在死的永恒中和小凰長相守。

可是,在滄海桑田的無盡時光中,他漸漸不滿足於僅僅隻是與她魂魄相守,他試圖逆天而行,為她凝聚肉身,希望可以像別的情侶那樣,心心相印,且肌膚相親。

然而,他倆已經以純魂魄的方式在逝水三碑中存在上萬年,最初的屍身早就腐朽,因為身份和使命特殊,也無法用其他方式重聚肉身。

他想盡各種方法,都無法活過來,反而越變越恐怖,讓小凰成了骷髏,而他的皮膚,五官,五感,法力等等,也逐步退化,最終,成了最詭異醜陋的無麵人。

就算這樣,他依然不死心,擺渡忘川千年,搜尋各種靈獸珍禽和藥草,企圖複原小凰最初的身體。

最終,他打聽到赫連玥煉製的曼陀羅酒,具備起死回生,重聚肉身的功效,隻是一直破解不了赫連玥和孟婆聯手設下的迷陣,直到今天,才算得到了曼陀羅酒,然而,,還差最後一壇,無法如原以償。

死神那可以洞悉三界過去、現在、未來的浩瀚蒼涼眼眸中掠過冷酷笑意:“想好了嗎,玄瀟?”

玄瀟欲言又止,低頭看著懷裏斑駁不全的小凰肉身,對著死神跪了下去:“弟子既渴望長相守,又期盼夫妻之實。我知道這太貪心了,可我,終究還是勘不破。”

抱著小影的雲落天,還有釋冉和釋湮,都以為死神會震怒,豈料,他唇角居然泛起一絲悵然笑意,眺望蒼茫長天,負手一笑:“你的妄念,何嚐不是我的妄念,眾生的妄念?可惜,就算是我,也隻能痛失所愛,徒留追憶。”

玄瀟見他隻是悵惘,並沒有發怒,不由膽氣壯了三分,滿懷希冀的問:“死神可有成全之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你以為你有多大的力量?你有什麼可以交換情緣?”死神質問:“看看你現在,還有萬年前的十分之一功力嗎?”

雲落天等人頓時汗顏,玄瀟如此修為,居然都是退化到不足萬年前的十分之一,那麼當年的他到底有多麼強大可怕?據說當時法力最高的少年高手們,他並不是前幾名,排在最前麵的幾個是清河、龍雪歌、葬魂和宗傲。

可想而知,萬年後的所謂少年高手們,和最輝煌的那段三界曆史中出現的高手們,根本不可能相提並論。

“難道弟子和小凰,隻能在死亡的疆域以魂魄的形式相守,不能做回普通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