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昏定省,老夫人隻將沈若華一人召進了房內,遣了剩下的人回去。
沈若華在下首坐下,推拒了下人呈上來的茶,看著老夫人道:“祖母隻找我一人,難道是母親的事情有眉目了?”
老夫人溫和的笑著,抬手讓趙嬤嬤領了個丫鬟進來,沈若華一打量,才瞧出這是楊氏院子裏做雜事的下人,她心中了然,麵上附上一層怒氣,她攥緊手,似是強壓著問:“這便是給母親下毒之人?”
丫鬟跪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大小姐饒命啊!奴婢一個小小丫鬟,怎麼敢做出毒害夫人的事!這一切都是謝大夫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不過一時鬼迷心竅!奴婢再也不敢了!”
“謝徊指使?”沈若華憤怒拍桌:“謝徊離府已經足足十多日,母親身上的毒藥從未斷過,他既然離了府,你為何繼續給夫人下毒!我看你就是滿嘴謊話!”
丫鬟哭哭啼啼道:“奴婢是怕夫人的病突然就好了,會、會引起別人的猜疑,所以奴婢才一直下毒,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寬恕奴婢,求求大小姐!”
趙嬤嬤站在後頭,一把揪住丫鬟頭頂的發髻,“犯了此等罪不容誅的事居然還有臉求大小姐原諒?大小姐,老奴這就把這丫鬟帶下去處置了,給夫人出氣!”
趙嬤嬤一手揪著她的頭發,一手捂住她的嘴,強硬的將人拖離了長鶴堂。
沈若華背對著老夫人,本該憤怒的麵容實則一臉冷漠,她轉身坐下,擺出一副怒態,看似半點沒有猜疑方才的事。
老夫人捧著茶盞半晌,試探的開口:“華兒,此事真凶既然已經伏誅,那便不必再繼續追查下去了。你母親的身子,我已讓府醫好生看照,想必不日便會大好,近日最重要的,可是你的受封宴。”
沈若華臉上的怒容淡了下去,她抿了抿唇,聲線微沉:“母親現如今身子這般,若華實在是提不起操辦宴席的精神……”
老夫人微不可見的勾了勾唇角,狀似關心的坐直了身子道:“這可不行呐,受封宴上來的都是勳貴,容不得半點閃失……”老夫人頓了頓,輕歎了一聲:“罷,老身也知道你近日多有勞累。”
老夫人想了想,突然說:“趙嬤嬤平日跟在老身身邊,跟著老身看過幾年賬簿,她也算是有幾分經驗,既然你近些日子如此忙碌,那不如讓趙嬤嬤去你院子裏,幫著你看看賬簿吧。”
沈若華眼底劃過一抹什麼,瞬間消失不見,她彎起兩邊嘴角,“如此真是太好不過了。”
“過些日子我便讓她去你那兒。”老夫人滿意的笑開,連眼底的鬱色都消散了不少。
沈若華手肘搭在扶手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腰上的腰封,低垂的麵上,似是劃過一抹笑容。
摘星居
金氏站在門口,一隻手搭在門框,用力之大隱約能瞧見青筋。
她僵著一張臉,眼裏帶著淡淡的急色。
直到瞧見暖琴跑來的身影,她才鬆開緊抓門框的手,匆匆迎了上去。
暖琴喘著粗氣來到金氏跟前,“夫、夫人……”
金氏捉急的抓住她的腕:“怎麼樣?問清楚了沒?彭氏可有被老夫人捉住?”
暖琴咽了口口水,喘勻了氣:“老夫人揪出了煎藥的蘭思,奴婢不敢靠老夫人的院子太近,所以……所以奴婢也不知道蘭思說了什麼,可奴婢後來瞧見,趙嬤嬤把蘭思拖了出來……”
“然後呢!”金氏心提到了嗓子眼,麵目隱隱猙獰。
“蘭思、蘭思跪在地上求饒,還說什麼,她都按趙嬤嬤的話說了,讓趙嬤嬤放了她,後來……後來……”暖琴打了個冷戰,“後來趙嬤嬤用腰封……把她勒死了……”
金氏繃著的氣瞬間鬆了出去,她腿彎一軟,跌在了暖琴懷中。
她咬了咬牙,“把楊氏院子裏的人手都撤出去……一個都不許留!若是知道的多的,就找個機會除了。”
“夫人!那些個人,我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塞進去的……”
“蠢材!”金氏啐道,“此事暴露,沈若華早晚要清查楊氏的院子,屆時將我們的人都找了出來,你要我如何收場!還不快去做——”
暖琴被她狠狠一推,跌坐在地,她不敢磨蹭,忍著疼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奔出摘星居。
……
楊氏的事沒在沈府翻出多大的風浪,這風浪隻翻在了個別人心裏。
過了幾日後,趙嬤嬤收拾了東西來到了沈若華的驚蟄樓。
她穿著青色的褂子,發髻高高隆起,眉眼間溫和,身上卻仍帶著一副高人一等的氣勢。
習嬤嬤與她年紀一般大,平日心裏便對她頗有微詞,隻是礙於老夫人的麵子,習嬤嬤待她還很客氣。
“趙嬤嬤來了,大小姐正在屋內對賬呢,趙嬤嬤的屋子已經收拾出來了,這驚蟄樓上下的下人房都住滿了,我那兒倒是還有個位子,隻是要委屈趙嬤嬤同我同住了。”
趙嬤嬤微不可見的噤了噤鼻子,虛偽的笑了笑:“哪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沒有那麼嬌貴。”
習嬤嬤是沈若華的奶嬤,在府上待遇很高,她的住處自然不遜於趙嬤嬤的,隻是趙嬤嬤心高氣傲,不大樂意和她人同住,她將手裏的包袱在多餘的鋪子上擱下,摸了摸上頭的錦被,輕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