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元大步邁進屋中,坐到上首,金氏慢慢站起身,笑容僵硬:“老爺今日,怎麼有空來妾身這裏。”
沈正元兀自給自己倒了杯茶,聽了金氏此言,端茶的手微微一頓,嘴角拉了拉,一邊飲茶一邊道:“這不是……有些事兒想和你商量嘛,沒想到方才你們母女在這裏說悄悄話。”
沈蓉垂下眸,心想沈正元應該是隻聽見了後麵的話,她放了心,屈膝行禮道:“既然爹有事和娘商量,那蓉兒便先告退了。”她起身欲要離開,沈正元忙放下手裏的茶伸手攔她,笑著說
“你走什麼,你留在這,把方才那話和你娘再說一說,前一陣因著穗兒的事,你娘沒少和我鬧別扭,沒想到蓉兒這心思玲瓏通透,比你娘好不少,你幫爹勸勸她,等你穗姨娘進了門,莫要為難她。”
金氏眼珠子一瞪,騰時便上了火,“好啊,原來你還沒歇了娶那女人的心思!沈正元,你還要不要臉了?你可知那賤人今年多大?她比蓉兒還小了一歲,你這年紀都能做她爹了!你居然要娶她?”
沈蓉的臉也拉了下去,當著小輩的麵被這麼說,沈正元哪裏能肯,陰著臉喝道:“金芳!你休要和我蹬鼻子上臉,穗兒於我一往情深,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說娶便娶,你隻要老老實實的給她收拾間院子出來就行!”
金氏冷冷一笑:“喜歡你?喜歡的你還是沈家?她一個揚州瘦馬,八九歲就在風月裏混,手段了得,我看你是被她下了迷魂藥了,竟相信她一個八麵玲瓏的妓子喜歡你?你娶了她進門,不知要在腦袋上,戴多少頂綠帽子!”
“你——”沈正元盛怒起身,抄起手邊的茶盅便砸了過去,那茶盅擦著金氏的身子碎在了她身後的地上,金氏嚇白了嘴唇,死咬著牙不肯鬆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讓那賤貨進門!你別逼急了我,你若把我逼急了,我便去那賤人那裏鬧,我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沈正元是個老牛吃嫩草的貨色!”
沈正元渾身氣得發抖,和金氏過了這麼多年,他也隻金氏是個不好惹的貨色,撒潑罵街什麼也做的出來,前些年娶進門來的姨娘好歹是小官家裏的庶女,金氏能忍受,但若真娶了一個妓子進門,她定要鬧翻天。
沈正元鬥不過金氏,指著她喊了句:“不可理喻!”便甩袖氣衝衝的離開了院子。
金氏踉蹌的坐回榻上,沈蓉關切的攙住她,幫她拍了拍胸口,擔憂道:“娘,看來那穗兒的確有幾分高明的手段,爹爹現在迷她迷的厲害,若是真的娶進來,哪兒還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娘要早些做打算了。”
金氏心裏早已埋藏的殺機漸漸加深,她眯了眯眸,喘了一口氣,“你放心,娘決不允許那些賤蹄子進府,動搖你我一人的地位!”金氏別過頭:“方嬤嬤——”
守在門外的嬤嬤推門而入,快步走到榻邊:“夫人。”
“你去一趟那賤人所在的花樓,傳我的話給老鴇。就說,我這有一筆好買賣,問她願不願意做?”
“老奴遵命。”
…
…
幾日後
驚蟄樓
沈若華端詳著手中的繡樣,聽聞習嬤嬤所言,卷曲的長睫輕顫,勾起一抹笑容:“金氏和沈正元因著此女已經吵了多日了,如今還沒消停嗎?我還以為憑著金氏大度的性子,院裏馬上要有個比我還小的姨娘了。”
習嬤嬤雙手端在腹間,嗤笑了一聲:“那妓子手段了得,哄的沈正元為她神魂顛倒,金氏哪裏敢讓她進府,金氏上了年紀,肚子不爭氣,這麼多年沒生出個兒子,偏偏那妓子年輕體壯,又頗得寵愛,指不準何時就又整出一個庶子來,金氏迎她進府也是添堵,自然不肯。”
蒹葭立於沈若華身旁,疑惑的問道:“二夫人不是還有五少爺?”
“五少爺習武不讀書,二老爺本就不歡喜,往日最得沈正元心的三少爺沈睿,因著茶館的事也漸漸對他疏遠,如今二房數來數去就這麼幾個男丁,大都不合他的心意,老來得子最疼,這要是娶進來的妾室懷了孕,怕是要當成眼珠子一樣。”習嬤嬤解釋道。
“怪不得二夫人不肯鬆口。”蒹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沈若華停下手裏的動作,緩緩站了起來,蒹葭上前收拾起刺繡的物什,習嬤嬤攙著她坐到後頭的榻上,斟了茶呈過去,沈若華接過,小酌了幾口,淡淡道:“沈令儀那邊怎麼樣了?聽說她打算自己繡嫁衣,繡的如何?”
“大約是快要繡完了。”習嬤嬤說來還有些諷刺:“她盼了這麼多年,還冷嘲熱諷說夫人不肯給她好人家嫁,自己忙活來忙活去,丟了名聲和臉麵,還是個妾室。侯夫人現下雖然低迷,但等她緩過氣而來,怕不會輕易放過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