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別說,跟你這想法一樣的,咱鎮子上還有一家。”張二寶伸手在爐火上烤著,“街西頭那家釀酒的有印象不?”
“高粱酒嘛,我還去嚐過,夠味兒。”韓國富記得那家,窗戶口處一個大泥爐直通室內,旁邊垛著一堆花生殼,大大的酒字旗飄在空中。
“沒錯,他們家在門口搭了棚子,棚下一桌子兩長板凳,桌上兩個碗一酒壇子。凡是過路人想暖暖身子的,不用招呼隻管喝上一碗。這樣的好事,你猜怎麼樣?”張二寶突然賣起了關子。
“嘿,你這人真是沒趣,話不說完?”韓國富遞根煙給他,“要我說啊,一天一壇酒都下不去。如今咱們鎮子不比四五年前,稀罕一把瓜子一根煙的。現在咱們不差那點兒東西,除非真是凍得哆嗦不行。都明知人家做生意的,成本都在那兒擺著呢。”
“嘿嘿,一壇酒是不夠的。不過真讓你說對了一半,凡是喝了酒的人,多少都會壓在壇子下塊兒八角的,而且還把旁邊零食店裏的瓜子炒花生給弄暢銷了。你說這事兒,也算是個手段不是?”張二寶起身湊到爐火上把煙點著,吐著煙圈又坐下。
“那也不能這麼說,人家這是誠心誠意辦好事,有這結果隻能說是過往老爺們兒也誠心捧著酒家,這是雙方都高風亮節的事兒,好人該有好報呐。”韓國富找出砂紙,戴起手套打磨起小件來。
韓慶餘坐在一邊,無意識的晃著身體。他莫名有些享受,聽他們聊這些街坊四鄰的瑣碎事,會覺得自己真的是置身在小鎮裏,融在它的四季、山河、田野裏,是紮根其中一份子的歸屬感。
“對了,聽說了沒?今年李勝利要開著小汽車回來。”張二寶摁滅煙頭,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韓國富不以為然的嗬一下,“回就回唄,他也算是帶咱們鎮子一部分人找到了更好的致富方法,不是壞人。開小汽車也是人應得的,靠著努力和膽量換來的。”
“那是,那是,”張二寶拿起個鍋鏟在手裏摩挲,“說是回來把媳婦孩子也都帶過去,要落戶那邊呢。”
“要是真的,這小子也算是鎮上第一能人了。”韓國富沒有情緒的回道,當年他是看不上李勝利攛掇人退學去打工的行為,但既然他是靠得住的,現在的成就也是該得的回報嘛。
張二寶努努嘴,點點頭,“不過說起來,當年他帶去的那一批這幾年都陸陸續續回來過,反映都還不錯。就是劉家三妮一直沒回來,這妮子也是狠心,不想家啊?”
“那是姑娘有誌氣,撐著一口氣呢。再說當年老劉硬把人從學校裏拽走,一點兒不怨他我都不信。”韓國富倒是表現得非常理解劉家姑娘,學業被毀這件事在他這兒也是不太容易被原諒的。
“老劉可能沒意識到這個,昨個兒還樂嗬著在買肉,說姑娘沒兩天要回來了,早早打了錢回來叫他們買冬衣。那驕傲勁兒,嘖。”
韓國富笑笑,“瞧把你酸的,人是一家人,怎麼都是血濃於水。說不定姑娘體諒父母,翻篇了呢,三年嘛,翻個篇兒也夠的。”
二人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的話緩緩急急,聽在韓慶餘耳中卻完全沒那麼輕描淡寫。這消息如一顆石子砸破河麵的冰,嚓一聲響在了他的心尖上,慢慢加深了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