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天色果然已經暗下來了，蘇蓮娣和蘇石頭倚著大門望眼欲穿，看到自家姐姐坐著大馬車回來的時候，張大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如意跟車夫定好，明日一早在離村一點距離處等候，便走進家門。
“蓮兒，石頭，娘怎麼樣了？”
蘇蓮娣到底大幾歲，聞言趕緊回道：“大姐，娘的燒已經退了，下午也醒了一會兒，喝了一點米湯，不過身子還是虛，醒了一會兒又睡著了。”
“你們吃東西了沒有？”
蘇蓮娣很快地回道：“吃了，吃得可飽了。”
蘇石頭也猶豫了一下之後點頭，表示讚同蘇蓮娣的話。
如意一眼就看穿了兩個小家夥的心思，鼻子有點發酸。深吸一口氣，她把手裏的食盒舉高，故作輕快地說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帶了很多好吃的給你們呢！”
兩個小家夥的眼睛頓時亮了，控製不住地吞著口水。
再怎麼懂事，終究還是孩子。
“石頭，你帶著阿深去休息一會兒，蓮兒，你到灶房幫忙燒火，姐姐把飯菜熱一熱。等飯菜熱好了再叫娘起來，多多少少也吃一點。”
美食當前，蘇石頭心裏小小的嫉妒還沒露頭就潰敗了，乖乖地帶著阿深去房間。
姐妹兩個人動作幹脆利落，很快就把飯菜熱好端進了屋裏。
他們這個家實在是太窮了，莫說家具，便是像樣的桌椅板凳都沒有，唯有一個櫃子，是李鳳霞省吃儉用買回來的，裏麵放著母子幾人的衣衫，還有接回來的繡活。
最值錢的，也就是櫃子上那把鎖了。
平日裏，母子四人便是把飯菜放在櫃麵上，拿櫃子當餐桌。
蘇石頭已經叫醒了李鳳霞，一家四口加上萌娃，團團圍坐在櫃子邊上，不約而同地吞口水。
“娘，開動吧！”
如意招呼著，讓李鳳霞先動筷。
李鳳霞不安看著她，語氣有些遲疑：“如意，你哪來的銀子買這些菜，還有那食盒，是酒樓的吧，你……”
說著，李鳳霞的眼眶就紅了，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虐死人的情節。
如意無語地扶額：“娘，你想什麼呢！我在山上采了兩個猴頭菇，剛好醉仙樓有貴客想吃，我便賣了。那兩個猴頭菇派上了大用場，許老板感謝我，不僅給了銀子，還送了這幾份客人沒動過的剩菜給我們。這食盒和盤子，明日我得還回去的！”
“剩菜啊，那就好，那就好！”
李鳳霞心安了，眼看著小女兒和小兒子饞得眼珠都不轉，趕緊招呼他們吃飯。
如意鬆了一口氣，頗有幾分啼笑皆非。
這年頭，好東西得硬生生的往壞了說，才能讓家人放心……
也是在是他們之前過的太苦了！
蘇如意，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讓娘和弟妹過上好日子，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穿什麼穿什麼，不會再過得這樣卑微！
飯菜被吃得精光，蘇蓮娣主動去洗碗，如意也就順勢回房休息。
她今天又是上山，又是走路去鎮上，這會兒停下來，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叫囂，腦子剛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而蘇石頭和萌娃，鬥雞似的互相瞪視著，都想睡在如意旁邊。
李鳳霞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兩個小家夥，好說歹說地把蘇石頭哄走，結束了勢均力敵的戰局。
萌娃心滿意足地爬上炕，躺到如意旁邊。
隔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地貼近了幾分，小手依戀地抓緊了如意的手。
然後，小臉也靠到如意肩頭。
不一會兒，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寂靜無聲。
窗外，月華如水，月光緩緩地從破敗的窗口流淌進來，灑落了一地的銀白。
朦朧的光影中，炕上的萌娃突然睜開眼睛。
深黑如墨的瞳眸，閃耀的不再是清澈純粹的光芒，反倒如一個深濃不見底的漩渦，流淌著暗光，仿佛要把注視他的人吸進深沉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