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苧嬪、玉貴人,以及恬美人到這靡音宮‘一遊’之後,靡音宮僅剩的二三個宮女和太監,也都全給連滾帶爬的嚇跑了,真的是,就隻剩畫影一個光杆司令了。
嬴稷能悄無聲息,如入無人之境的走過了大半個靡音宮,走到了摘月庭外,一點都不奇怪了。
摘月庭種滿了白梅,在庭院的中心軸上,落座有一方漢白玉石壘砌的四方亭子,亭子通風的四麵,而今都給厚重的織錦繡花簾子,給遮擋了起來。
簾子上繡的花樣子,是虞美人花。
簾子雖厚,遮擋的嚴實,但一點都掩蓋不住,從裏麵幽幽婉轉而來的,箜篌聲。
貴喜原想繼續上前引路,卻被嬴稷一個手勢製止。
貴喜躬身,提著燈,侯在了亭外不動。
嬴稷停留少頃,便背著雙手,踏著幽幽妙音,一步一步走近亭外簾子前,伸手打了簾子,進到了亭子裏。
亭內空間不小,擺設了不少的東西,有香案,有棋桌,有擱了時令果蔬的小桌。
地上鋪了黑色貂絨毛的毯子,擺了一隻兩歲小孩兒高矮的三腳青銅暖爐,爐上刻著饕餮的獸紋。
陳設錯落有序,簡單雅致。
慣於穿著綠色宮裝的畫影站在裏麵,是特別紮眼的,但嬴稷甫一進到裏頭,一眼看到的,隻有在毯子上席地而坐的女人。
那女人背對著他,身上穿著單薄的墨青色紗裙,一頭披散而下的華發幾乎要占據了她整個的背,發梢淩亂的逶迤在了她身後的黑色絨毯上。
黑與白的對比,顯得格外惹眼。
嬴稷在這霎那覺得,她的發,竟比外頭的雪,還要銀白幾分。
他微微眯起眸,緩步上前,“愛妃好興致。”
他聲音冷沉,聽不出太多喜怒,但明顯透露出了危險。
畫影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嬴稷,把頭又迅速低了下去,眼裏噙著些許畏懼,默默的退了下去。
箜篌未停,楚嬌娥纖細白嫩的玉指,依然在弦上不緊不慢的撥動。
“今兒個晚上在倚紅樓的陛下,剛出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臣妾不能到場觀看,就已經覺得很可惜了,臣妾難得身上技藝不少,若不拿出一樣來為陛下喝喝彩,豈不當真是……”
微頓又道:“要罔顧了陛下對臣妾那盛極一時的,寵愛了麼?”
箜篌在許多樂家與儒家那兒,一向被稱為絕世的名器,天籟的弦音。
可她楚嬌娥的嗓音與箜篌之音同出,卻比箜篌的樂音,還要動聽三分。
這與她前幾日蒼老嘶啞的粗嘎嗓音,都不能用雲泥之別來形容了。
嬴稷聽之,不曉得是想到了什麼,恍惚了一瞬。
繼而,他將唇掀起一角,目光沉沉的落在楚嬌娥的那頭華發上,“看來愛妃是要承認,今晚在倚紅樓的那出戲碼,都是愛妃你,做的了。”
話尾,嬴稷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楚嬌娥發出一陣雛鳥般的軟嫩笑聲,嬌媚到不行。
“陛下以往那樣疼愛臣妾,臣妾如今想來,倒是從未給過陛下任何的回報,越想越是覺得虧欠的很,人啊,還是要講些良心的,所以呢,臣妾思前想後啊……給陛下一個驚喜,總是很有必要的了。”
“嗬嗬,驚喜。”嬴稷冷笑一聲,忽的到她背後,一手拽住了她的白發,將她往後拽倒到了地上的絨毯上。
他人腳下一轉,身形一動,眨眼間,人,已經壓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