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陳奇瑜。
對於因缺糧而導致軍隊失去戰鬥力的認識,他是殿中最有發言權的一人。
當年的車廂峽之役便是明證。
被困在峽穀裏麵的數萬流賊投降之後,陳奇瑜在精兵護衛下進去參觀了一番。
那些平日裏如狼似虎的流賊們在斷糧五六天之後,一個個形容枯槁,如同地獄裏的餓死鬼一般,當時的狀況,根本不用官軍去收拾,隻需一千個民夫就能把他們殺光。
從此之後,陳奇瑜對斷糧造成的嚴重後果有了深刻的認識,當年的場景永遠留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大尹所言正是兵部所慮之主因也!啟奏聖上,兵部上下正因慮及於此,方才將整個策略做了較大改動,並就此作出相應之部署,或許此策將成為影響戰局之關鍵所在!”
楊嗣昌衝著朱由檢拱手施禮後強調道。
“哦?楊卿此言何講?須知陳卿適才所提事關重大,朕正欲問計與戶部,以勿使前方將士有斷糧之虞,兵部之策略為何於此有關?楊卿講來聽聽!”
假如按照兵部製訂的戰略計劃來迎戰建奴的話,糧草的供應可就成了重中之重。
朱由檢知道戶部這大半年來,為此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但所儲備的糧草物資也是按五個月的期限去操作的,時間再長就不知道了。
“啟奏聖上,自崇禎九年至今,由大明境內為其輸送糧草物資之通道全部斷絕,奴酋無奈之下方遣兵馬掃蕩靼虜、朝鮮,以從兩地獲取相應補給。但靼虜除卻牛羊牲畜以外,其餘物資甚至比東奴還要匱乏,而朝鮮之地實是苦寒貧瘠,東奴雖遣軍打糧,其所獲恐怕亦是甚微。長此以往,建州絕難維持下去,奴酋所謀者,唯有盡斂物資、聚齊重兵南下一途,力求從我大明之地擄掠以求其飽。聖上,就算其盡聚其物南下,又能可供其大軍食用多少時日?如此可見,若敵南下,所求者唯有速戰速決,其誌在必得之意可現!若是我軍以重兵阻之,觀其習性,其必會想方設法探我糧道以謀之,此間既是我求勝之機!”
楊嗣昌的長篇大論講完,殿內一片沉寂。
他從容地將題本收入懷中後,理了理袍服靜立當地,麵上的神情雖然沉靜依然,但眼神裏卻是滿滿地得意感。
“楊卿且坐,容朕及諸卿思之!”
朱由檢微笑著開口道。
楊嗣昌施禮後轉身回到原位坐下,一名小太監手捧托盤,腳步輕快的來到他的座前,將一杯熱茶輕輕地放在一旁的矮幾上,然後將幾上有些涼的茶杯拿起放在木盤上後,轉身消無聲息地去了殿角處。
楊嗣昌端起熱茶輕啜一口,兩眼掃視著殿內眾人,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誌得意滿的笑容。
他相信這個戰略計劃肯定會被皇帝采用,一旦關外之戰官軍獲勝,他這個定策之功是跑不了了。
那可是首功。
軍功最重的就是首功,憑著這個功勞進內閣沒有絲毫問題。
“侯卿,太倉錢糧尚有餘存否?若是戰事一起且延長開來,戶部有無把握籌措更多錢糧以供大軍?”
“啟稟聖上,太倉現有結餘兩百三十萬兩銀兩,供用庫現儲糧米共計二十萬石,此為應急之需,不可輕動;現下戶部已向關外起運糧米豆料共二十萬石上下,足可供二十萬人馬四個月嚼用。現冬日已過,運河北段已開始化凍,漕運再有半月即可啟用,以臣之斷,戰事時日拉長也無礙!”
侯恂信心滿滿地向朱由檢保證道。
自從晉升大學士參與機務以來,他所知道的內情比以往多了許多,尤其是今年準備開始的攻伐建州之戰,侯恂對其中的詳情也是甚為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