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學士之言雖甚是合理合情,但值此大勢尚未完全平穩之際,還是謹慎行之為好!
誠然,遼西上下多年來確是浪費甚至貪墨國帑良多,但究其根本,此禍豈是一日形成?所謂遼餉並非隻供遼軍,其所耗者最巨者,當以修築各城堡為主,若是真要追究,十餘年來朝廷所遣諸臣難道也要擔負罪責不成?
何況遼西邊軍多年來為國戍守邊陲,期間更是犧牲無數,就算祖錦州等人後期身處苟且之狀,難道與整個大明之局愈顯糜爛無關?
老臣並無替遼西開脫之意,其眾虛報兵額、侵吞國帑之事實難容忍,但強行懲處並非最佳時機!臣隻是就事論事,單以此事可能引發之後果而談。
臣奉命巡撫福建五年有餘,於盡職撫民之外,因公事與鄭氏有過數番往來,故對其秉性頗為熟知。
據臣觀之,鄭氏雖出身海賊,但向以聚財為主,而其目的並非妄圖自立,實為坐享榮華也!
自聖上以大魄力賜封靖海伯之後,鄭芝龍一改此前對朝廷之輕慢,言行舉止處處以我朝勳貴而自居,而其對聖上之要求亦是鼎力為之,幾年來往朝廷捐輸錢糧已不是一個小數目,此等大義之行,曆代罕有,臣以為,此等方為與國同休之勳貴之為!
若是此次聖上降罪遼西,鄭氏再是忠心,恐怕亦會有兔死狗烹之憂,其心生異怕是在所難免。而臣觀聖上之遠慮,與海上之事物以後還要依仗其良多,故此種種,方有老臣之建言,望聖上憫臣之公心,於此事慎思之!”
看到以侯恂為代表的諸臣,都是一副不誅殺祖大壽誓不罷休的姿態,鄒維璉可不想讓自己第一次參與會商就以吃癟告終,那樣以後在朝堂就沒什麼話語權了。
老鄒一念至此,索性把這件事牽扯到的人無限擴大,一下子就追溯到了天啟朝時的遼東策略上,那事涉其中的人可就多了,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當年的帝師,也是深受今上敬重的原閣老孫承宗。
遼東防線正是當年由孫承宗提議並主持修建的,花費的錢糧可是海了去了,遼餉的的很大一部分也是用在了這上麵,老鄒的意思就是,若要追究責任,那誰都跑不了。
可是諸臣都知道今上對孫閣老那可是愛護有加,真是硬要把孫承宗牽扯進去,最後肯定還是不了了之。
其實鄒維璉和祖大壽從未謀麵,對於遼西將門數年來的醜陋行徑,他也是極為不齒和憤恨。
但正如他所說的,現在還不到鳥盡弓藏的時候,除了邊鎮諸將之外,福建還有個鄭芝龍在看著呢。
皇帝好容易用一個伯爵把鄭氏偌大的勢力籠絡了過來,你突然來這麼一出,人家鄭芝龍貪圖榮華富貴是不假,可人家也不是傻瓜,看見大戰才結束,你就把屠刀舉起來了,人家心裏咋想?以後皇帝和朝廷的話人家還敢信嗎?
就大明現在的局勢,以後用著鄭家的地方還多著呢,不管是往台灣移民還是鄭家船隊購運糧食,這可都是與大明穩定息息相關的大事。
鄒維璉在離開福建前便已經知道,今上對於海洋貿易非常感興趣,而且似有恢複和重建水師的意圖,這些與大海相關的事宜根本繞不開鄭家的支持,你現在為了圖一時之快宰了祖大壽們,那鄭芝龍還敢實心實意地與朝廷合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