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沉沉的暮色,念笙突然停下腳步,眼睛被那一輪鮮豔的落日映的微微的疼。
披著那件從暗室裏搶出的一件衣衫,為了避免別人注意,念笙一直都是盡量避開人群從小路匆匆地走著。
此刻望著這輪明豔的日落卻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隻是形隻影單。看那羈鳥戀歸舊林,池魚思躍故淵。獵馬帶禽欲回,牧人也欲驅犢返,這十丈軟紅裏,多少閑月醉春風,多少管弦錦瑟任江風散如雲。不過區區一介紅妝,於這大千世界,早就應該參透自己究竟該是如何的渺小卑微。
還能回穀麼,還能再與師傅師兄長歌短吟,閱盡塵世悲歡萬千的傳奇麼?
這一副身子亦是如此的殘敗不堪,那日的恥辱毫不留情地在念笙的腦海裏盤旋,總是揮之不去,似乎想要成為讓她一生都無法遺忘的疼。
當初是自己不聽勸告,偷偷離開,而如今,又怎麼能夠讓師傅和師兄見到如此狼狽不堪的自己?
“爹爹,哥哥,你們為什麼都要離開凝兒不顧呢?”念笙對著遠方那色彩漸漸暗淡的一輪落日囁嚅到。
“原來你是叫凝兒。”一襲紅得華麗耀眼衣衫的男子,看著滯留許久依舊沒有任何離開的心思的女子,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從不遠處一棵樹上飄落到念笙麵前,很是自在地倚在一棵樹上,微微拱手抱拳,旖然一禮。舉手投足間,便散盡無數風華。
“你是何人?”念笙警惕地望著眼前如妖孽一般的紅衣男子,眸子裏一閃而過的肅殺之氣,冰冷而尖銳。
“凝兒,這你就可真的是誤會我了,我就是看你姑娘一個人衣衫不整的跑走,怕是出了什麼意外,才出於好意一路相隨保護凝兒的。”妖孽男子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態,明明一個大男人,作出這樣的姿態確實讓人作惡,可是眼前的男子做來卻偏偏是一副驚鴻乍現的風姿,卻讓人委實提不起半絲厭惡的情緒。
但是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剛剛說的一路相隨!
“你竟然跟了我一路。”而且竟然沒有被自己有絲毫的察覺。念笙眼睛微眯,望著眼前的妖孽不確定地重複道。
“不用這麼崇拜的看著我?雖然我知道你心底對我的崇拜。含蓄點,要不人家會害羞的,你說是吧,凝兒?”妖孽一邊說一邊還朝著念笙眨了眨那波光流轉的眸子。
“我不叫凝兒,你最好記住。”念笙不想再理會眼前的妖孽男子,轉身欲走。“不要把名字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是娘親臨終之前再三地叮嚀道。在她指天誓日保證的言語裏,娘親才輕輕地闔上雙眼的。這是一個連白衣哥哥她都不曾提及的秘密。
正在念笙轉身之際,卻不料胳膊突然被人扯住,出於自然反應,念笙一轉身之間已掠到紅衣男子身後,並且順帶將欲拉住自己的那條胳膊擰在他的背後,一連貫的自是如行雲流水般,令念笙驚愕的是這人竟然武功如此不濟,隻不過仗著輕功根基比較好而已。
這種人是最容易吃虧的,就像是自己,真以為仗著一條鞭子和一套蛟龍鞭就能天下無敵。
蛟龍鞭厲害不假,可是再厲害的武器終究還是敵不過人心。
俗話說,畫皮畫骨難畫心。
正如自己從未料到,有朝一日會敗在了師傅。師兄最擅長的藥理上,而且敗得一塌糊塗,敗得慘不忍睹。宛若無暇美玉蒙上塵埃,再也不能投我以木瓜,報君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終究是一曲老的不能再傳唱下去的歌謠。
那一身鮮亮的紅,更是灼痛了他的雙眼,將擰住的紅衣妖孽甩手推開。“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為什麼?”妖孽男子裝出一副很是傷心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憫。但可惜的是他表情的對象是念笙。
“不為什麼,我討厭紅色。”念笙話音一落便轉身匆匆向遠方走去。
“凝兒,你別走那麼快,等等人家嘛?!”妖孽的紅衣如藤蔓一樣纏著念笙,絕頂地輕功始終保持著和念笙相差三五步的距離。任念笙用盡全力依舊是擺不脫甩不掉。意識到這個問題,念笙也就不那麼急著趕路了。慢悠悠的走著,轉著,看著,至於一直在耳畔聒噪的那個聲音,忽視,不理睬是最好的對策。雖然念笙不知道此人是何居心,但是一路相隨必是有所緣故。念在他至今並無傷人之機,念笙也就不擇麼在意耳邊那聒噪的聲音了。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能找到一個落塌之地,然後換一身整潔的衣服,畢竟現在的這個樣子,的確有些難以見人。再說這幾日一直擔心被人發現,不停的趕路,身子也早已髒的難以忍受。
林聲寂寂,霜華滿地。萬籟俱寂,蟲鳴風吟變得愈發的響亮起來。
兩條身影,走在這一副諾大的畫卷裏,仿若最美的風景。女子雖然衣衫破舊淩亂,可是那雙眸子卻如天際的皓月一般清澈寒涼,讓人一見便丟了魂失了魄,從此萬劫不複。男子一身耀眼的紅衣在這月如華練的碧海青天之中,風神搖曳,墜落滿地的風情。兩人行走在這一卷絕美的風景裏,那或破舊或耀眼的衣衫,卻也是那樣的和諧,於這一襲輕柔如水的幽幽月色裏,再也不見半絲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