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先生,我把它掃幹淨。”趙久明呆了一下,趕緊用手把大塊的碎片撿起來,然後用吸塵器把碎屑洗幹淨。

滿耳朵都是嗡嗡嗡的吸塵器的聲音,雲瀾之起身,踉蹌了一下,終於站定,麵色恢複如常。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又推門進來,“那副畫,摘了吧。”

“啊?先生,你說什麼?”吸塵器的聲音掩蓋了雲瀾之的話,趙久明不得不直起身來,關掉吸塵器,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打掃幹淨。”他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趙久明隱約聽得他說的是畫的事兒。

看了一眼書房裏的畫,歎了口氣。

那副畫仔細看,能看出曾經被撕成兩半過,隱約有修補過的痕跡,那是先生的小師妹,周瑾之先生的手筆。

那是他第一次看喜怒不形於色的先生發那麼大的脾氣。也是第一次看到聲名鵲起的梨園新秀,雲先生萬般縱容的小師妹周瑾之失態如斯。

那天的先生不知跟周瑾之在書房裏說了什麼。等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裏麵已經開始吵起來。又或者說是周瑾之一人在大聲嚷嚷。

他有心進去勸上一勸,推開門,正趕上周瑾之把牆上的畫一把扯下來,撕成了兩半。

他心裏咯噔一下。

先生冷著一張麵,把撕掉的畫仔細地收起來。雖然麵無表情,他總覺得先生心裏在下一場暴雨。

周瑾之還想撲上去奪畫,卻被先生一把推開了,大概是憤怒之下,忘了收力道,她就那樣一下子被揮到了地上。

平日裏端莊文雅的周瑾之,坐在地上,如同市井潑婦一般,歇斯底裏地衝著先生大嚷,“雲瀾之,你醒醒吧,她嫁人了,哪怕不嫁人,你們倆也不會在一起。”

“周玉琮,我的知秋居不歡迎你。以後你不要再來了。”先生沒有對推她這件事做任何解釋,反而下了逐客令。

周玉琮是周瑾之的本名,她總嫌棄太過男兒氣,向來更喜歡人家叫她的藝名。

自打趙久明來雲瀾之身邊起,這是第一次聽他如此叫自己的小師妹。從來都是瑾之。

被自己師哥單方麵摘了字的周瑾之坐在書房裏大哭,一邊哭,一邊質問雲瀾之她好在哪。

平日裏向來縱容她的師哥,連話都沒再理一句,抱著畫,推門就走,臨走還吩咐門口的趙久明,“等她走了,把書房收拾幹淨。”

一個月以後,書房的畫便都被摘下來收好,獨那一副補過的背影圖掛在正當中的位置。

周瑾之真的再沒有踏足知秋居,今年的商演,先生再沒有給她搭過台。

他也曾想過,名家的那位小姐到底好在哪裏。隻是長得好看些,性子溫和些,待人客氣些,畫畫好看些,如此罷了,怎麼會引得先生如此念念不忘。

後來他轉念一想,其實分開來看,每一項都很容易,但是這麼多優點集於一人,反而很難找。

他記憶裏的名小姐,性子淡,脾氣溫。樣貌很美,偶爾孩子氣,待人很是大方。

他曾經順帶著收過名小姐很多禮物,比如冬天的暖手寶,夏天的USB風扇,名牌的錢夾,新款的手機不一而足。

知道他喜歡玩遊戲,還曾經送過他一款神級限量版的紅軸機械鍵盤。開玩笑說,久明,我送給你的,你可要用,千萬別供起來。

他抱著鍵盤,傻嗬嗬地笑。

以前先生的眼裏隻有戲,若不唱的時候,會在書房裏,一坐一個下午。或看看書,或寫寫字,或聽聽曲兒。日複一日,從不嫌棄乏味。像是從民國直接穿越回來的古人。

後來的他會拿著一排口紅,左右端詳,然後問他,“你說這個她能喜歡嗎?總覺得她不喜歡化妝。”

他會想把自己打理了幾年的盆景送給她,然後在他錯愕的目光裏,問他,“怎麼,送這個有什麼不對嗎?”

然後在他的提醒下,一拍腦袋,“是了,現在的小姑娘都是愛花的。隻是我送她花,她會不會以為我是從商演現場順手帶回來,借花獻佛罷了?”語氣裏是認認真真地疑問。

仙氣飄飄的雲老板,在戀愛中,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紅塵的煙火氣,讓人覺得多了三分真實和可親。

那樣的先生格外可愛。也格外讓他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