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辰時時分，我睡得昏昏沉沉的。
然而外麵卻喧鬧不止。我心中鬱結，昨晚幾乎一夜未睡，整個人精神都有些恍惚。
我透著低垂的窗簾向外麵看去，隻隱隱約約地看到房梁屋下係著紅色的綢緞，大有張燈結彩的意思。
我這才驀然想起，今天是孟長瑤的生辰，我險些忘了。
昨天去給李氏請安的時候，其實她話裏話外都提到。隻是我昨天忙著抓刺客的事，沒有放在心上。幸好禮品是早就備下的，也不至於倉促得不成體麵。
這時已是日上三竿，香兒卻還沒過來幫我打點，估計昨晚也是累著了。
我這才披衣起床，來到那個黑衣人的身邊，隻見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看著我，我不禁嗤笑道：“秦將軍，昨夜睡得如何？是不是地板有些硬啊？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招待不周啊。”
他還是死死地瞪著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兀自悠然地坐下，看著他滿眼通紅的血絲，故意歎了口氣，“我本想著，要是你們王爺來要人，我就放了你。可惜他都不來，你讓我怎麼辦？都不知怎麼把你送回去。”
他的眼睛垂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繼續道：“你看我待你多好，你都要殺我了，我都沒有動你一根手指頭。你若是能夠從我這裏出去，你要記得我對你的恩情。”
他忽然抬眼看我，眼睛盡是不屑。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罷了，你還是去床底下待著吧。”
剛好這時香兒推門進來了，她見我已經起床，不好意思道：“小姐，香兒該死，起得晚了。”
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手，“無妨，昨晚你也是累著了。過來，跟我一起，把這個人塞床底下去吧。”
香兒應聲過來，疑惑地問我：“小姐，幹嘛不把他趕走？”
“無妨，留著他我還有用。”
將他推進床底下後，我這才開始洗漱，吃早膳，然後挑了一身衣裳，到香兒的房裏去換，最後才施施然地攜了香兒出門去。
今日是孟長瑤的生辰，雖然算不得是什麼重要的節日，但是因著孟長瑤年齡大了，也該議婚了，所以李氏發帖子，請了不少的京中的貴婦人前來參加。
而那些應邀前來的夫人其實也是存了心思想要挑選一個兒媳婦的或者一個女婿的，所以大多都會帶上自己的兒女過來。
我過去的時候，客廳裏已經是人滿為患。李氏的麵子還真不小，這麼多上流的貴婦都過來給她的女兒過生辰。
三姑六婆的湊在一起總是有很多說不完的話題，討論的都是時下京中發生的新鮮事。
比如最近最是讓人議論紛紛的便是莫國公的嫡長女竟然嫁給一個江南的富商之子，眾人都不免惋惜。又有小道消息說是莫國公的嫡女不知羞恥，私定終身，女婿拿著信物上門求親，莫國公夫婦失望之至，不得已才將女兒嫁給他的。
我穿過人流，耳朵落下了不少閑言，不禁冷笑，這些婦人終日無事，最擅長的就是圍觀看戲，品頭論足。
我心下厭惡，臉上卻是平靜如水，恭順地來到李氏的身邊，欠身道：“母親。”
說著，又看向她身邊的長瑤，“姐姐，為了恭祝姐姐生辰，妹妹特地備下了一份薄禮，還望姐姐笑納。”
孟長瑤不屑地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禮品，漫不經心道：“有心了。”
說著，不再看我，兀自招呼客人去。
李氏笑笑，“是什麼好禮物啊，自家姐妹，願不必如此的。”她嘴上說得好聽，手下卻把我的禮品遞給了她身後的李嬤嬤。
我心中不屑，李氏這個人，圓滑世故，慣會裝作好人的，說的都是比唱的還要好聽。這樣的人其實很得人心，也讓人無從下手。
但是此人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愛財如命。
我臉上依然謙遜，“我這邊本是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好在上次皇上賞賜，也不敢藏著，便拿來借花獻佛了。”
李氏一聽是禦賜之物，不由得兩眼放光，笑得眼角的細紋層層疊疊的。“難為你有心了。去吧，幫忙招呼客人。”
“是。”我欠了欠身，便往人群中去。
誰知還沒走幾步，便聽得一聲“哎喲，這不是孟二小姐嗎？”
聲音尖尖細細的，透著令人惡寒的諷刺。
我止住腳步，回頭看去，隻見孟長瑤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不言不語，一副看好戲的態度。她的身邊站著兩個鮮衣華服的女子，一臉譏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