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催白馬,躑躅行近。白馬的長鬃垂過馬膝,隨風拂在我的腿上,我反執方天畫戟,爛銀的槍尖在地上投下光影,隨著我的影子顫動前進。

什麼人?不得靠近!兩百弓箭手雁隊而出,前排蹲下,後排搭箭,暗青色的箭頭齊齊對準了我。

請雷神刀張遠將軍出來。

弓箭手的中間閃出青褐色的一騎:“誰要見本將軍?”

“哧”地一聲,一支箭在我耳邊飛擦而過,我一動不動,看著張遠。張遠青色的臉更青了,失神的弓箭手撲通跪倒,渾身顫抖:“將軍饒命!”他抬頭哀求,眼角的餘光卻看向我。

“嘶”地一聲輕響如絲綢開裂,弓箭手的頭顱已滾在地下,張遠察看青白色長刀上的血跡:“陣前大意,我饒得了你,敵軍也饒不了你!”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冷笑:“還未出手就已經折我一名兵士,來的可是林家的三郎,花神讓道?”

不錯。

你不好好地在家吟詩作對,到這裏來幹什麼?

劉涇將死,你無主可保。隻要你跟著我,林睿意絕不虧待你。

張遠一怔,看了我片刻,忽然放聲狂笑:“你今年多大?”

我舉起方天畫戟,槍尖指向南峰:“帥旗倒時,就是劉涇斃命時。”

張遠回頭向南峰遙看。朱紅色的帥旗隨風忽卷忽展,上端已隱入幾朵白雲裏。

旗始終穩穩地立在落雁峰上。

張遠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剛想開口說話。落雁峰上空驟然亮起七彩光芒,如漁網罩下,光芒隻是瞬間一閃,隨即消失。朱紅的帥旗攔腰一折,緩緩彎下,消失不見。

他身後的三軍頓時騷動起來:“不好了,帥旗倒了。”“主公出事了!”張遠回望過去,不由呆住。

我運氣於胸,傳音三軍,緩緩喝道:“你們的帥旗已倒,劉涇已被我義弟言眺所殺。你們現在是無主之軍,隻有跟著我林睿意,才能再戰疆場,一博功名!”

張遠麵色黯淡,猶疑不決,我道:“張將軍,如果你肯助我,他日我平定天下,你就是開國功臣,封王稱侯,不在話下。”

張遠的神情忽然一整,端起刀來,肅然道:“林家郎君想要張遠效力,也得讓張遠領教一下郎君的本事。”片刻之間,他已恢複鎮定,不愧是名將。

那是自然,我說,請出手。

張遠微一遲疑,猛一催馬,雙臂一揮,長刀向我從上立劈而下。一招一式之下,千道萬道風聲或吼或哮,或嘶或嗷,疊在一起,間雜著雷神隱隱的發怒之威,如整座華山重重砸麵而來。

刀鋒迫近我的臉,風聲卻忽然一變,華山和雷神都已消失,一種錦緞撕裂般的輕微呲呲聲急速延開,聲音漸悄。我依舊等著,一動不動,眼看著一縷驚訝和惋惜從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刀鋒離我半寸,我挺起方天畫戟,兜底一刺,往旁一挑,張遠長刀脫手,甩出三丈。

張遠麵如死灰,半晌道:“郎君好本事!”

我舉起金弦弓,喝道:“張遠,你看這是什麼?”

張遠渾身一震,失聲道:“金弦弓!”

他再不遲疑,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張遠參見主公!”身後的兩排弓箭手也跪倒在地:“參見主公!”不遠處三軍浪潮般層次跪倒在地:“參見主公!”叫聲一層層遞向遠處。

“但不知主公下一步如何?”張遠跟在我的馬後,與言眺並騎而行。

我示意他上前與我同行:“積豔山楊運與劉涇結盟,素來相安無事,尚不知劉涇已死,我趁其不備攻山,當可拿下積豔山。”

張遠肅然:“主公高見,積豔山易守難攻,糧草兼備,可為大營。”

身後言眺冷冷一哼:“住在奢帝舊日行宮裏,恐怕不是好兆頭,不如選別的地方,另建新宮。”

妹妹終於開口:“張將軍說的對,日後籌集糧草,招兵買馬,積豔山十分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