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忽有輕微異聲,我抬頭向絲幔後看去。

猩紅的絲幔水波般微漾,一縷寒光如水銀疾瀉而下,我把筆一扔,一退三步,繞到柱後。寒光三點輕顫,幻出漫天梨花,披散而下,又如漫天冰雹,激射而來。我向後滑步三折,足不點地溜開三丈。

“靜無常,動無常,世間無常不及劍無常;愛無常,恨無常,無常一劍銷生死。”

無常劍謝無常,劍無常謝無常。

分不清是劍無常還是人無常的謝無常。

絲幔後閃出一個鐵灰色的人影:“能避開我一招三式的殺招,果然是花神讓道林三郎。”

“無常劍劍法與輕功俱佳,不愧是趙儲芫帳下第一高手。”

謝無常毫無笑意地微微一笑:“三郎的腳下功夫我已經領教了,手上的功夫也不如一並討教。”劍頭顫處,幻化出漫天的青藤,四處延伸,向我卷繞而來。

我擰腰旋身,順手提起座邊的卷雲團龍黃金棍,橫棍一掃,藤蔓紛紛斷裂,絲袍鼓風蕩起,謝無常不得不縮腰避開。

他翻腕以劍尖在石柱礎上輕輕一點,人已借力竄起,又是淩空一劍刺下,點點閃耀,如銀河灑下。看來此人擅長從上方出手。

可惜疏離不在,否則這兩個劍術名家相遇,倒真是棋逢對手。

兩道淺銀色的弧光掠起,旁邊閃出耿無思,日月乾坤圈一掄,雙雙砸向謝無常。謝無常劍尖微顫,向下輕劃,避開十字鎖,直刺耿無思丹田。

“謝無常,你怎配我們盟主親自動手?還是和我們的乾坤一將過過招吧。”言眺一躍而入,看著謝無常,隻曬然一笑。

謝無常忽然收劍,拋出一卷羊皮:“我是來替我家主公下書的。”

“順便刺殺?”言眺肩頭方自一聳,我已按住他手腕:“不得用暗器傷他。”

我放下黃金棍,緩緩展開羊皮。有言眺在,我不擔心信上有毒。

書信的文采不錯,不知是否趙儲芫親自所寫。

“書呈南劍之盟盟主林睿意閣下,嚐聞閣下禦塵驕子,一步邁而收金弦,少年英物,誅劉涇而伏楊運。未嚐識荊,平生憾事。聞聽瀛洲古原草色無邊,夕陽豔好,仆已邀得郭隨、朱襲兩君,於初七申時會飲郊野,願閣下不吝賞光,仆自當掃席相侯。”

言眺搶過羊皮卷,曬然一笑:“你們擺的這鴻門宴,當我們不識麼?”兩手一搓,焦臭之氣彌散,羊皮卷已化焦屑。

謝無常神色不變,叉手一禮:“郎君若是害怕,大可不必前來。”一個倒縱,身形已在三丈外。

言眺頓足,恨聲道:“好猖狂的小賊!”眼光向我瞪來:“要不是你拉著,我早已廢了他三次!”

“依你們看,我該不該去?”我將目光掠過妹妹和亞父。兩人對視一眼。亞父撚須不語,微笑向我看來。到底是亞父,早已猜出我心中決定。

“古原之上,難設兵馬埋伏,何況以你的輕功,若要逃脫,誰能追得上你?”妹妹一言出口,亞父與言眺各自點頭。

妹妹向著言眺一笑,道:“即使他在酒菜裏下毒,有三哥在也不怕。”

言眺大笑:“正是,我是做的祖宗,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

妹妹展眉一笑道:“想來姓趙的也沒這麼蠢。”

我點一點頭:“我當然要去,但他邀請的不止是我一個人,郭隨和朱襲都已各據一方,他遍邀我們前去,當然不止是喝酒賞景這麼簡單,定會論及天下。亞父,你怎麼看?”

淩佑虛右手拇指輕撫玉如意,微一沉思,道:“鴻門之宴,無外乎兩種可能,一是刺殺,二是結盟。如今又添一種可能。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天下矚目的金弦弓既到了你手裏,豈有不引人覬覦之理?”

莫非他要扣住我,以我交換金弦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