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3)

我奇怪自己聽得如此可笑言語竟已不再感到發笑,實在不願再看他,轉首去看他身後的麻衣少年。那少年麵上從額至頤刺滿虎紋,難以看清樣貌,隻一雙眼流動明亮,忽然之間令我想起義犬阿光。

霍威道:“此是我義子殷獻,年方十六,在我身邊已近七年。他有父仇未報,因此每日穿著麻衣。”

他轉頭看看殷獻,似是忘了適才的委屈,也忘了我對他痛罵,又微笑向我道:“獻兒性子淳厚,侍奉我一心一意,遠勝我的親兒。”

我冷然向那麻衣少年道:“為虎作倀,日後必無好報。”

一名親隨忽然入室,在霍威耳邊低語數句,霍威臉色略變。他忽地看我一眼,麵上浮起一個莫測微笑,道:“請他來此見我。”隨即向我道:“我有貴客到訪,巧的是,這位貴客林公子也認識,不如請林公子到屏風之後暫避,省得尷尬。”

我心念幾轉,不知霍威到底存了怎樣心思,眼見殷獻正持槍看著我,便起身到了屏風之後。

過不多時,一人腳步聲響起,這腳步聲竟甚是熟悉,似乎是我聽慣的。

此人進得房內之後,又響起眾人腳步聲,所有親隨都已退去。

霍威道:“張將軍,戰事頗緊,你如何有空到我這裏來?”

那人道:“在下有急事,不得不親自來麵見大王。”

竟是張遠的聲音。來到此處見霍威的竟是我的大將軍張遠。

我隻覺得渾身都似乎在微微顫栗,一時間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失望,我握緊了拳頭,隻想立刻衝出屏風,衝到張遠麵前,看看他見到我會是何種神情。

卻見一旁殷獻斜睨我一眼,似笑非笑,手中□□微一作勢。我若想衝出去,他勢必給我一槍。

我頓了一頓。自從落入霍威手中,我早已不懼一死,可即便衝出去,又能如何?

是質問張遠,我待你不薄,你何故叛我?還是痛罵張遠狼心狗肺,勾結惡賊?

耳中分明聽得張遠與霍威你問我答,中間夾雜著張遠低咳之聲,卻竟一句也聽不清張遠到底說了些甚麼,隻聽得自己心跳如擂鼓,渾身血脈賁張,幾乎要噴出一口血來。

我的大將軍,提領積豔山全部兵馬的大將軍,竟與我的夙敵勾結在一起。

這一瞬間,我幾乎以為自己是蕭芒,為了百姓得享太平親自監管大軍前去平叛,到得陣前卻發現大軍主帥早已倒戈。

此時的心痛遠勝於趙箴設計害我,趙箴畢竟尚有苦衷,張遠何來苦衷?

我已拜他為大將軍,兵權全部交付,賞賜從未斷絕,許諾非王即候,他還想要什麼?我忽然想起適才霍威說朱襲部下伊風湖殺了朱襲奪金弦弓出逃,莫非張遠要的也是金弦弓?

無意間忽見殷獻雙眸凝視著我,目光中似有他意,神色間甚是鄭重。

我心下奇怪,定一定神,再仔細想時,頓生疑心。霍威為何故意要我聽到他與張遠密謀?莫非這又是反間之計?莫非這不是張遠?但這話語聲,低咳聲,分明是張遠無疑。世上縱有人/皮/麵具可以易容,聲音卻如何易改?

隻是,我的性命早已在霍威手中,他又何必如此費心費力整出這一場離間戲?

想到離間之戲,我頓時想起了朱襲的傀儡戲,意圖也是離間我兄妹三人,但這離間之計,隻有放我歸去才能奏效,霍威用盡了手段將我擒到手,又怎會放我回去?

耳中忽聽霍威喚道:“林公子,你出來罷。”

我出屏風一看,才見張遠已走,我勉力調勻自己呼吸,盡力不露聲色,在椅中坐下。

霍威不慌不忙,篩了一樽酒,悠閑自在地品了一口道:“這是我尋得向陽山穀,親手所種的葡萄,又是親手所摘,親手所釀的,連多見廣聞的胡商都讚不絕口,你果真不願陪我吃一杯麼?”

我慢慢地道:“我嫌臭。”

殷獻撲出屏風,閃電般一槍向我刺來,我一動不動。霍威喝道:“住手!”槍尖停在我胸口三寸,隨即撤開,殷獻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