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誰下手?”聯係先前王迪的一番話,張悌隱隱猜到了些什麼,窮人、屌絲,身上是沒有多少油水的,而且這樣做,隻會讓更多的人加入到暴民的洪流當中去,所以,必然是那些現在還生活的很瀟灑的體麵人物了。
“這些鬧事地方的官吏、豪強以及商賈。”王迪語出驚人:“唯有這樣,才能安撫住那些暴民,而且,越快越好,遲了的話,這些殺紅了眼的暴民,見了血後,心可就收不回來了。”
“這個打擊麵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啊。”張悌有些心悸。
“沒讓你對所有人下手,抓出其中一部分倒黴鬼來,從重處置,一來,可以安撫民眾,二來,沒收其家產,也可以緩解一下經濟上的窘境。”王迪笑道。
“怎麼抓?抽簽嗎?不過這倒是一個公平的方法。”張悌一咧嘴,苦笑道。
“財產公示啊。”王迪滿不在乎的說道。
來到這個時代後,私下裏也打聽了一些事情,他知道,大漢繼承了很多秦朝的製度(並不是真的就隻有約法三章了,騙鬼呢,真要那樣的話,兩漢四百年,連四十年都撐不下去),其中一個就是財產稅,也就是按照家庭財產比例交稅,這就意味著要進行家庭財產申報,比如,《居延漢簡甲乙編》裏就有一段這樣的財產申報(公示):住宅一座,值一萬錢;馬車一輛,值一萬錢;馬五匹,值二萬錢;牛車兩輛,值四千錢;牛二頭,值六千錢;耕地五百畝,值五萬錢;小家奴兩人,值三萬錢;成年奴婢一人,值二萬錢。
這個例子是老百姓的(布衣白身裏麵也是有些人生活水平蠻不錯的),很多官員也是有這樣的財產申報,不是說當官的錢多了是壞事,隻要這錢的來路說清楚了,沒什麼貓膩就行,但是,你要是瞞報的話,哼哼……看運氣吧。
沒錯,就是看運氣,攤上漢武帝這樣認死理的(不認死理,就沒錢啊),你要是瞞報財產被人舉報了(鼓勵線人舉報,一旦證據確鑿,被處罰人沒收的財產有一半要歸於舉報人的),那就倒黴了,但是,運氣好,沒遇到這樣的領導,那麼,瞞報,也就瞞報了。
王迪要張悌做的就是嚴抓財產申報,同時,鼓勵民間揭發檢舉瞞報財產的人,一旦揭發成功,將獲得被罰沒資產的三分之一。
“但是如果都老老實實的申報了又當如何?”張悌提出了疑問。
“不會的,”王迪篤定的說道:“財產申報是要和財產稅掛鉤,那些大商賈真要如實上報的話,交的稅自然會多,所以,必然有人抱有僥幸心理瞞報。”
“如果沒人抱有僥幸心理呢?”張悌一口咬定。
“還是那句話,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王迪歎了口氣,真不想塑造一個猥瑣陰險的人設啊:“到時候隻需要拎出幾個沒什麼背景的富豪,找幾個人舉報揭發其隱瞞財產,沒收了又能如何?”
“州牧大人,此舉萬一引起眾怒可如何是好?”張悌可不想這邊沒按下去,另一邊也崩盤了。
“這幫商賈能引起什麼眾怒?”王迪笑了:“巨先吃過蟹嗎?”
“吃過。”張悌有些無語,這又是要拿吃食來講道理了?你是個吃貨嗎?好好的話不說,總是拿這玩意打比方。
“這蟹啊,取出幾十隻來置於釜中蒸煮,掀開蓋子,”王迪盡量回憶著前世品嚐的河蟹的味道:“發現與一開始放進去不同,那些身強體壯的螃蟹均爬在了弱小的螃蟹身上,自然都是熟透了,巨先,如何看?”
“這……這樣吃更能得其原味?或者那些強壯的蟹在釜中有了充分的運動後更加美味一些?”張悌一本正經的分析。
“……”我隻是隨便拿個吃的比喻一下,你還真往這方麵聯係啊。
“第一,環境發生發生改變時,被欺壓的群體,首先想到的不是團結起來抵抗外侮,而是,現在內部競爭一番,總盼望著別人死了,自己就能躲過一劫,或者……哪怕都是死,晚死一會也是好的,這些螃蟹自然不會有這麼多的想法,但恰恰是這樣,說明此乃世間萬物之本能反應啊。”
“第二呢?”
“第二,當死了第一批之後,勉強生存到後來的,即便是想起了反抗又能如何?當秦滅韓時,其餘五國保持沉默,因為我死的不是我;當秦滅趙的時候,餘者保持沉默,因為死的不是我;當秦滅魏,掃除三晉的時候,餘者保持沉默,因為死的不是我;當秦滅楚時,餘者保持沉默,因為死的不是我;當秦滅燕時,,所餘者保持沉默,當秦向最後的齊國發動進攻時,已經沒有人可以幫助齊國了,這螃蟹們,不也是同樣的道理。”說完這些,王迪又意味深長的對張悌說道:“這第三,隻要這釜足夠堅固,這火足夠熾熱,那釜中的螃蟹們,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隻能坐以待斃啊,看似熱鬧的反抗,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