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宜安葬。
幾聲雞鳴,幾串鞭炮,打破了沉寂。還沒有亮透的天空下,一行送葬隊伍在山間蜿蜒行走。一行人素衣如雪,低著頭,沉默地走著。
鑼鼓隊和嗩呐隊走在最前麵,他們讓那看似陳舊的器物發出厚重悲壯的聲響,響徹在這還有些黑蒙蒙的夜空下。抬棺的人緊隨其後,黑亮亮的棺木上綁了粗大的繩子,上麵絞著幾根粗棒子。夏爺爺跟在後麵,手裏提著兩個紙人;後麵的人手裏則提著個紙紮的房子。
夏星子低垂著頭,跟在母親身後。長長的孝布將頭發纏得緊緊地,拽下一半垂到背後。
到了,到了,墓穴就在前麵那兩棵槐樹旁邊。
抬棺入土,墳塋堆起,排列花圈,鞭炮送別。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夏星子小時候看過不少葬禮,都是抱著新奇的心態,可是這一次,下葬的是祖奶奶,是和自己親近的人。
人群漸漸散去,隻剩下五顏六色的花圈簇擁著那個土堆,上麵白色的墳標迎風招展。夏星子一步一回望,很快就被母親拉著離開。“星兒,媽媽這次給你帶了個禮物,快回去看看”
別了,祖奶奶。我多麼有幸體驗到了你的青春時代,隨著您的離去,與梨山相關的最後一人也不在了,但屬於梨山的傳奇永遠不會褪去
夏星子剛走進院子,就看見付一笑了,他披著衣裳,蹲在樹下吃湯圓。
“嘿,這麼快就回來了!”付一笑也看見了夏星子,並向她揮手。
夏星子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他碗裏的湯圓,道:“你起得倒是挺早嘛”
“那是,我可是早睡早起的好青年”
“對了”,付一笑降埋進碗裏的頭縮回來,看著夏星子,“你們埋人都不用火葬的嗎?”
夏星子搖搖頭,“我們這兒可是少數民族地區”,說著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付一笑,你可得小心點兒,我是會下蠱的”
“嘁,你就編吧你,倒是你小心點才對,我用超能力分分鍾滅掉你”
付一笑看看周圍,又看看夏星子,將碗放在地上,道:“這還真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樹,這麼藍的天,還有水底的鵝卵石,一個個圓溜得可愛”
“要不,你在這兒多玩兒幾天吧,反正你又沒什麼事做。”夏星子笑吟吟地看著他。
付一笑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好。”
夏星子又嘰嘰喳喳地說起來,“到了晚上咱們去捉螢火蟲,去抓黃鱔,看星星看月亮”
“那白天呢?”付一笑一臉期待。
“白天下河捉魚,去園子裏摘果子,去溶洞裏乘涼,哈哈,好玩的可多呢”
付一笑這才露出笑顏來。
隨著祖奶奶的下葬,這場古老而傳統的喪事算告了一個段落,客人們陸陸續續離開,左鄰右舍幫忙的人們打掃完了院子,也陸陸續續回家去。夏星子的爸爸媽媽又要走了,去外地做生意,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
晚飯有夏奶奶從地裏采回來的野菜,爽脆又可口,夏星子和付一笑都多吃了一碗飯,又在院子裏切了一個西瓜來吃了。夜幕很快降臨。
夏星子提著一個小網兜,衝付一笑大喊:“快,咱們上山捉螢火蟲了!”
付一笑喉嚨像是被卡住一般,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實在不忍心拒絕眼前這個天真的姑娘,可是可是天已經暗下來,他很快就要變化了。
“我我我有點兒事,你自己去吧明天我陪你去捉魚”
夏星子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好吧,我自己去。”
任何人都能聽出她話音裏的失落。
夏星子一步步往外走,付一笑一步步走回房間
付一笑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思緒萬千。“也許我應該告訴她?畢竟我們是朋友。”“告訴她也沒用,她和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能有什麼交集,更讓她顯得別扭。”“算了算了,付一笑,你可別忘了你是為什麼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付一笑從夢中醒來,看見窗台上一捧綠瑩瑩的光。他下了床,一步步走向窗台,那裏放著一個玻璃瓶,裏邊綠瑩瑩的光一閃一閃的,像星星一樣。
付一笑擰開蓋子,那些綠色的東西一下就飛出來,環繞在他周圍。“螢火蟲真好看”付一笑伸出手,用指尖一一去觸碰那些綠色的小生靈,眼角淌出幸福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