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疆皺著眉,繞著棺木踱了兩步,目光放在蓮蓬上,看到尹世昭的魂魄無意識地遊蕩在其中,歎氣道:
“還陽之術逆天改命,法術之霸道,隻要出現一丁點差錯便會反噬。我以上仙之體倒是能抗住一時,尹世昭卻……”他不再說下去,隻是兀自搖頭。
其實他哪能扛得住反噬,就算施展還陽術時沒有任何差錯出現,當他救活尹世昭後,也會因為妖族秘術而遭到天道的懲罰,而且會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厲害的懲罰。
尹世通不明內因,仍是求道:“就算是魂飛魄散,世昭他也無怨無悔。上仙,世昭臨死前留下一封遺書,他最後的遺願就是能夠手刃奸佞,否則他死不瞑目。若不是見世昭的魂魄真的如他所說一直固執地遊蕩在這人世間,我也不會來求上仙。”
他將遺書從懷裏掏出來遞給雲疆,“請上仙過目。”
雲疆接過那塊明顯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看到上麵血染的字跡,默然捏緊了拳頭。
韶華知她師父的心中一定十分不忍,雲疆當年多喜歡尹世昭。尹世昭的冤死,他的悲傷一定不比尹世通小。
雲疆扶起尹世通,“我答應你。”
尹世通聽了終於露出笑容,又要跪下拜謝,被雲疆攔住了。
雲疆說:“我所施展的還陽術與旁人的不同,尹世昭的身體不能再用了,須得為他的魂魄再找一件容器。”
尹世通道:“什麼容器,閃現盡管說來,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找來。”
雲疆擺擺手道:“容器我這裏就有,隻是有一件事,事前要與你說清。”
“上仙直言無妨。”
“還陽之術是違禁之術,想必你也知道,凡間正道修士是不允許修習此術的。”
“是,還陽術時我門禁術,青雲門有律,門中弟子皆不得偷習此術。”
雲疆接著說道:“還陽術從天道手中偷得陽數,所謂陰陽之道,得失相彰,有得便有失,尹世昭還陽後,比遭天道奪取,與常人有別。”
尹世通問:“有何區別?”
雲疆道:“遊離六界之外,不再五行之中。”
“這豈不就是非人非妖?”韶華驚道。
雲疆向她點點頭,豈止是非人非妖這麼簡單,尹世昭以後怕是都與雲疆和韶華一樣,背負妖族秘術所帶給他們的一切詛咒了。
尹世通還在權衡是否讓尹世昭還陽,隻聽一道蒼老的悠悠之聲說道:
“我不在乎是人是妖還是非人非妖,上仙盡管施法,世昭感恩戴德。”
是尹世昭的魂魄蘇醒過來了。護住他魂魄的蓮蓬是青雲門的法寶聖蓮蓬,有滋養魂魄之效,時尹世通掌門師祖日常拿來修煉的寶物,被尹世通借來用以保護尹世昭魂魄不被世間陽氣所傷。尹世昭在聖蓮蓬中一直時睡時醒,現在他正好醒來,為自己的將來做下決定。
雲疆問:“你想好了,還陽後,你在這天地間便是煢煢一人,你能忍受這無邊的寂寞?能拋下前世情仇嗎?”
尹世昭道:“隻要能讓我親眼看到佞臣伏誅,一切都可以接受。”
“那好,我現在就施術。韶華,去將聚魂枝拿來。”
聚魂枝是韶華在冥界交換午春候眼睛時得到的,後來他從輪回鏡裏出來後,就將聚魂枝放到了雲榕山的地窖裏,聽雲疆吩咐後,便去地窖翻找。
等她拿到聚魂枝後,就見她師父正盤膝坐在地上,他麵前懸著一塊巴掌長的樹枝,正在雲疆的法力催動下漸漸變幻成人形。
韶華驚呼一聲:“師父,你怎麼……”還未說完,便被尹世通製止。
“上仙說他煉化成形之前不能收到打擾,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韶華不得不乖乖站住,隻是心裏越發擔憂,雲疆麵前的那根樹枝正是雲疆從自己身上抽取的,韶華受過本體被傷之痛,知道雲疆抽出這麼大一根枝條來所付出的一定比半隻耳朵要多,她擔憂地上下查看雲疆的身體,果然看到她師父缺了一根小手指,眼淚頓時又流了出來。
雲疆其實並不著急用聚魂枝,隻是怕韶華見她自殘身體,才故意支開她的。這時聞到清香,便知韶華一定是哭了,小心分出一絲心神說道:“韶華不哭,師父沒事。”之前裝淚水的小瓶子晃晃悠悠地飄過來,“快把眼淚裝起來,別浪費了。”
韶華心想:“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管我的眼淚,師父真是的。”可還是乖乖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