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足以把梁申所有求生意誌全部磨滅的六年!
梁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叭!”對麵這個金兵一鞭子抽在梁申的左腳上,梁申身子一歪,但沒覺得絲毫疼痛。
“這個腳怎麼了?”
“斷——斷了。”
“呸!”金兵隨之一腳踹過來,看著梁申蜷縮在地,左腳軟軟地拖著,吐了口痰,轉身離去。
不久,梁申就看著十幾個兵士趕著幾個乞兒離開了。
梁申知道,這是金軍開始在全城搜羅民夫,用以充當輔兵。
雖然沒被抓去,也不會有當炮灰的危險。但梁申知道,蒙軍一旦圍城,像自己這樣的人,一定是全城中最先死掉的那一批。
要麼被趕出城讓蒙軍砍死,要麼就關在城裏活活餓死。
是得抓緊離開了!
離開蔡州城並不麻煩,城門雖然多了許多守衛,但並未禁止行人出入。尤其像他這樣的殘廢乞丐,守衛連查都懶得去查他。
離開蔡州後,梁申本來準備往息州去的,路上卻看到不斷有部隊在那條往息州的官道上飛奔,估計那邊開始調重兵防備南宋。又聽一個老乞兒褒信往南,淮水邊上,有個村子為長臨村,現在那裏基本沒什麼人往來。
梁申聽後,便從蔡州拐褒信,往南而來。
一路上,梁申都在猶豫,他不知道過了淮水後應該怎麼辦。
現在這副身子,從軍都已經沒人要了。滿腹的學識就算有人欣賞,他也不想再去使用。無論是依靠殘存的金國,還是依靠富足而羸弱的宋國,都不可能有恢複夏國的可能。說起來,大夏國不單與金國是世仇,與宋國更是曾經打了近百年的戰。
往南,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潛意識的行為。梁申反而有點希望淮水能把自己擋在北岸,在此終老,這樣就可以毫無愧疚地去見父親了。
一路走走停停,翻過一座小山包後,終於看到了一座村莊。
村子的西邊,是一片密密的矮林,雜草叢生。
一條細長的小溪從林子裏蜿蜒向南,在村口的拐彎處,被切開了一個小口,水被引入道路東側的那片農田。
田中稀稀落落,一些參差不齊的綠麥。望不見一個農夫,看來這個村子中如今也沒多少人在了。
水道貫過村口的小路,上麵鋪了幾片木板,大概是給車通行的。水道的一側豎著一個簡易的水閘,邊上是數堆挖出的泥土。
看到有水,梁申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泡進去。但水道很小,也就剛夠他把頭埋進去。
直到感覺自己快窒息了,梁申才把頭戀戀不舍地從水裏抬起。
實在是太熱了,在這最熱的季節裏,他從蔡州出來已經走了半個多月。剛剛翻過身後的那座小山時,隱約看到了淮水,這應該就是最靠近淮水的那個長臨村。
窩在水道邊上,歇了有半個時辰。梁申艱難地靠著手中的拐棍站起身。開始往眼前的村子挪去。
在道路盡頭的拐彎處,有個小屋,屋簷下掛著一把破舊的鐮刀,屋門緊閉著。這應該是個鐵匠鋪,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孤零零地出現在村口。
路邊有個台階,台階往下就是一小條石子鋪出的路,一直到那個鐵匠鋪門口。
梁申撐著棍子,探出一隻腳,準備順台階而下,先去這個鐵匠鋪看看。
耳邊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馬蹄聲,沉悶而混亂,是個沒釘過鐵掌的馬駒。他努力地把身子往路邊側了側。
隨後又一聲狂呼聲傳來,“小馬哥,小馬叔,小馬爺!停下,快停下!別跑啦!我快掉下去了!”
道路拐角處奔出一匹小馬駒,馬駒上緊趴著一個如肉團般的小孩子。
那馬明顯還不怎麼會奔跑,光溜溜的背上趴著一個人,讓它煩躁不安。從道路拐角處衝出,直接就撞將過來。
梁申躲無可躲,被小馬屁股一蹭,腳一歪,立刻就滾落路邊。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腦門處傳來,梁申就此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