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城地處一個山穀之中,三麵環山。這種地形並不適於防守,隻需陳兵在外,堵住出口,守軍便無路可逃。不過這樣的死守之地,卻往往更能激發出守卒的戰鬥力。
宣州的城牆雖破,但高麗人已經做好了防備。
城牆之上旌旗林立,城前有數排挖開的壕溝,壕溝並不深,人一躍可過,但壕溝之前都撒滿了鐵蒺藜,顯然是為了防備蒙古騎兵的突襲。
壕溝之後,是一排拒馬,拒馬之後,則是二十多架並立的投石機,如一排尖利的骨刺,橫在宣州城池之前。
隻不幹將營寨安在與宣州城正相對的一片山崖之下,第二一早,便開始了對宣州城的攻打。
負責首戰的,是保州、燕京與益都的三支漢軍。
這些可憐的漢軍,身無披甲,每人隻有一把長槍,前排舉著一些連夜趕製木盾,是盾牌,其實隻是一些拚接的木板而矣,木板上甚至邊樹皮都沒有削剝幹淨。
當保州兵的領軍千戶提出異議,卻被隻不幹直接砍在陣前之後,這些心有不滿漢軍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開始踩著虛浮的步伐,臉色麻木,如一窩茫然的蟻群,沒有目標,隻有方向,散亂無章地向宣州城牆蠕動而去。
在靠近城前壕溝百步時,高麗兵的投石機開始發射,二十多塊黑呼呼的石彈,從容不迫的自而降。
慘嚎聲頓時在戰場上響起,漢軍們開始慌亂地四處逃竄。
被石彈一擊而亡的,也許該算是幸運者。大多數被擊中的,或是缺了腿,或是少了部分身軀,滾打哀嚎,卻無人可以求助。
有些人依然默不吭聲地朝前衝著;有些想躺在地上裝死,卻被慌亂的士卒不斷地踩踏而亡;還有一些便想轉頭逃回,卻被後麵充當監軍的隻不幹侍衛毫不猶豫地砍殺。
壕溝未至,漢軍已死傷過百,其中有一大半,卻是死在蒙古監軍的刀下。
當漢軍接近壕溝五十步時,士卒們的臉色終於不再麻木,一個個開始驚慌與恐懼。在他們的麵前,立起兩三百名高麗弓箭手,一聲令後,箭矢如飛雨而至。
漢軍紛紛倒地,恐懼的嚎叫聲與漸濃的血腥味,開始在戰場上彌漫。又有些漢軍開始回逃,然而遇上的依然是蒙古監軍的彎刀。
蒙古監軍一邊繼續驅趕著漢軍向前,一邊開始向高麗兵彎弓出箭。但是雙方之前相距還遠,蒙古人射出的箭根本到不了高麗守卒那,反而放倒了一批在最前沿的漢軍。
在戰場最邊緣的人群中,一個衣裳殘破,身形瘦長的漢子,正不停地跌倒,又不停地掙紮著從地上爬起。
這人,是來自於保州的封揚。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從地上爬起來了。從早上一頓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前胸與後背早已餓得緊貼在一起。支撐自己的顯然不是體力。
耳邊的慘叫聲自開戰以來就沒有停過,身邊的同鄉不斷有裙下,再也沒有起來。封揚的雙腿,自上戰場以來就一直在發抖,那是被嚇的。支撐自己的顯然也不是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