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聲中,酒到杯幹。
這個除夕,也許是陳耀過得最熱鬧的一次除夕。
飯未入口,他便把自己放倒了。
一時之間,大廳內的吵鬧聲安靜了下來。
一個統管大權國所有密諜勢力的老大,在這裏把自己放倒,對於大夥兒來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其他人有些感動,隻有韓霸收起了嘻笑怒罵的神情,蹲在沉醉的陳耀邊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的這位老大,不知道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好好地睡過一個覺了。
一年,還是兩年?
在韓霸的百般耍賴之下,陳耀被迫在蔚縣停留了一整個月的時間。
那張皺巴巴的臉皮,終於多了些紅潤的油光。
這日雪停,陳耀揍了韓霸一頓之後,終於啟身往燕京而去。
元國新的都城大都,並非修建於燕京原址,而是在距燕京城北十裏之處劃址重建。
也許是時間不足,也許是財力有限。方五十裏的大都四麵城牆,隻有西麵一角略略包磚,其他地方全是裸露的夯土。
雨水衝刷之後,有些土城已經出現破損。便用一些葦草編成簾幕,從城牆底下一層層堆疊而上,以護住隨時可能塌掉的土牆。
因為葦草需求量極大,忽必烈特地將大都城南文明門之外,劃出近千畝地,專門種植葦草。
葦草地的南端,便是已經完全破敗的燕京舊城,一個城狐社鼠混居之地。
還未出山,陳耀的百個護個,便已各自轉換身份,消失不見。
隻餘陳耀與韓霸兩個,輕車熟路地在當夜悄然進入燕京舊城。
燕京,算是陳耀在中原經營時間最長的一座城池。如今雖然不敢說掌管了整座的燕京城,但是緝偵局對於這座城池的控製力度,絕對遠遠超過燕京宣慰使趙璧。
可憐的趙璧,當初被任為燕京宣慰使時,許多同僚為此羨慕不已。卻不料元國定都大都,趙璧卻依然隻能在燕京舊城呆著。
手下大小官吏三十人、守卒千餘,管理著一座越來越破敗的舊城。
陳耀與韓霸,在城北一個破舊的院子前停下腳步。
韓霸推開院門,燃起的火折子,在自己臉前一閃,院中幾個晃動的黑影重新消失不見。
陳耀跟著走入院子,推開一間廂房,拉起地上的一塊木板,兩人一前一後拾級而下。
一陣吵鬧聲開始漸漸傳入耳中。
拐了數個彎之後,一個數百平方的地下室,出現在兩個人麵前。
室內,燈火通明,彌漫著濃重的油墨香味。
數台印刷機,並排列於其中。
有人正在調墨,有人正在雕版,有人正在調試機子,有人正在收拾紙張。
還有幾個人,正窩在一間工作室內,大聲爭執著。
“老大——”看到陳耀與韓霸,大多數人都恭敬問好。
隻有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依然憤憤不平地在喊著:“老大?叫爺都沒用,告訴你們,想……”
看到所有人都閉上了嘴,這個漢子才發現進來的兩個人,憤憤不平地把手中東西往桌上一甩,指著陳耀罵道:“我說過了,我不來,你用盡一切手段把我調到燕京。這也就罷了,你們竟然讓我幹這種活,!我告訴你們,再逼我,我一把火把這印刷室給燒得一幹二淨!”
陳耀被罵得一怔,問道:“怎麼回事,印不出來?不可能啊!”
“印不出來?我十歲的時候印這些東西都已經易如反掌,現在你懷疑我印不出來?陳部長,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明天就把我回去,否則我就去找我們部長,找國相、找國主告你!”
韓霸掄起拳頭就準備對著那漢子腦門砸過去,陳耀趕緊扯住他,露出一絲苦笑。
此人程解,可以算是大權國內第一印刷高手,甚至可以說,在印刷技術的掌握與應用上,當今天下再無人能出其左右。
被郭守敬極為看重的程解,真要被韓霸給揍了,自己回去後,可有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