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瀟拿了枕頭,起來又躺下。躺下後,心煩意亂,放下了發束,發絲披散。
她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房中黯然,原本跳動的火苗儼然斷了心,餘下一截青灰。
婁瀟的指尖抹了一下青灰,輕輕一吹,灰飛散開,爾後不見。她擠出一抹笑,頭挨著枕頭躺下,眼睛直直望著褐色的梁柱。
如是,翻轉一夜,天色已經亮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小翠在門外。她進來時,著實被婁瀟雙眼紅腫,臉色蒼白的樣子嚇了一跳。婁瀟隻是笑了笑。
梳梳洗洗大約用了一個時辰。小翠梳妝地很用心,也很到位。婁瀟望著銅鏡。銅鏡內,她目若青蓮,星眸皓齒,著品紅釵鈿禮衣,頭綰簡雅倭墮髻,梅色小簪斜插,下還有一支鏤空蘭花珠釵,玉帶繞臂,全沒有了憔悴的模樣。
窗外,有車馬搖鈴之聲。
婁瀟瞥了眼窗欞,望見一紅色肩輿,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是有些難過。她不清楚為何會這樣,明明,讓她嫁給皇璞月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她歎了一口氣,蓋了紅蓋頭,起身出樓,入了轎子。
宮內,數十裏的紅妝,彩妝的車馬從宮門排到宮尾,路旁鋪灑著紅毯,路兩旁皆是宮女圍觀,絡繹不絕,比肩繼踵,伸頭探腦去觀望這華麗的婚禮。隱約間,有花香。滿城的樹上係著無數條紅綢帶。
打鑼,放炮仗,鞭炮燃起的星火下,一節節地爆開,發出聲聲清脆的響聲。大紅燈籠開路,沿途管弦絲竹聲不斷。 宮城入口前上方,竟有鋪成了一圈圈的心形的彩燈。
婁瀟坐在車內。她偷偷撩開頭蓋,掀開肩輿中的簾子,望著窗外。睡了一個月,竟不知道這些東西什麼時候裝備得這樣全麵。前幾日,宮內還是碩大冷清,完全沒有這樣的跡象。其實她忘了,她住的地方偏僻,簡玉珩又限製了行動範圍,即使外頭在熱鬧,也無法知曉。
她拉著紋著合歡的朱火簾子,有些怔忡。就像做夢一樣,沒有爹娘,沒有簡玉珩,沒有皇璞月,沒有皇埔辰。昨晚,她還在哭泣,今日,她就上了肩輿,便要嫁人。
婁瀟輕輕擱下簾子,細弱的背靠在坑窪的車壁上。一夜未眠,加上事情紛繁,她倦了。她頭靠著車壁,合上眸子,昏昏沉沉歇息。
閉眼,木槿花開,微冷初秋。
塵世江南,煙雨三月。有聞:綠筱媚青漣,嬌荷浮琬琰。
腦海中忽然是母親藍氏的模樣。她眉目彎彎,溫和地笑著,但眸子卻抹不開幾分嚴肅:“瀟兒,你記著,你是郡主。如果有一日,你不想成親,卻又有聖旨,那娘親情願你逃婚。”
婁瀟一愣,驚醒。她揉了揉額角,額前竟全是冷汗。
絲竹聲響,又回過了夢境。婁瀟怔忡。她到底愛不愛皇璞月?如果愛,為什麼開心不起來,為什麼總覺得少了什麼。
“有時候,愛很迷茫,是不是愛情可能隻有到某一刻才知曉。”
“那我現在,是不愛皇璞月嗎?”婁瀟腦海中有浮現藍氏的模樣和她溫柔的話語。她憶起皇璞月的模樣,冷若置冰。
婁瀟蹙眉,自言自語:“難道是不愛了?”言落,她才反應過來,從大殿出來以後不就已經死心了?她忽然笑了,心中輕鬆了許多。死心,這是早該想到的。
婁瀟撤下頭蓋,拉開了簾子。她望見旁邊有幾個護衛,一伸手,粉拳往護衛頸部一打,跳下馬車,調頭朝著宮門跑去。
“新娘子跳車了!新娘子跳車了!”
婁瀟剛跳下車,車馬旁的護衛便驚覺,嚷嚷起來。在場所有人全部驚慌起來,愣住望著婁瀟提著裙擺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