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朝遠處看了一眼,方才跟在身後的侍衛已然沒了蹤影。如此,我方曉得,不過是師父的人而已……
“翎兒,是不是……”,半響,男子幽幽的開口,語氣竟是萬般無力“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這次,他沒有再喚我‘娘娘……’。就仿佛我我們之間,一如曾經。實則,我想問,師父,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圓眸噙著水汽,望著坐於我麵前的男子,此刻的他垂著頭,看不清表情,隻是這聲音,再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為何會這樣?
他……不是已經做了選擇了嗎?
深吸一口氣,我淡然的開口“翎兒會祝福師父的”。
聞言,男子猛然抬眸,驚愕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心下狠狠的疼著,卻還是勉強撐起笑,師父,任何時候,翎兒都會祝福你的。
這是真心的……
“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見此,男子不似方才的鎮定,甚至音色裏還多了些顫意“翎兒……你要相信我……我……”。
“師父……”我打斷他,枉然,都已是枉然。不要再提什麼相信?那麼純粹的東西,我再也不敢奢望……
緊接著,撐起手掌,兀自起身,背過他,上前走了兩步,眸子緊緊的鎖住前方,此時,我站立的地方,正是尚華苑的唯一一處懸崖,而對麵,懸掛的是一處高度不及此的瀑布。四月的天,潺潺流水清澈的汩汩湧出。
目光漸漸垂下,深不見底的崖壁下,是層層白霧繚繞,依稀間,聽得到潺潺的流水聲,很是生動。
驀地,朱唇輕啟,喃喃出聲“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如今,我和師父,就仿佛這東拭而去的流水,要去的,何以強留?
隻是曾經,我幼稚的以為,時間在兩個相愛的人身上,根本不是問題。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人生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將一切想得太過美好,所以在美好便得遙不可及時,我便會選擇逃開……
忽而,天空飛過幾隻大雁,在這樣幽深的峽穀處,激起的回聲久久不能平息……
原本,我是計劃順勢掉下去,這樣,便有一個正當理由離開,還不至於牽連到師父身上。
跟隨的侍衛,隻會如實稟告‘瑾妃失足跌至懸崖’,或是再過幾天,荀承佑就會昭告天下‘他的一個妃子……香消玉殞了’。
自此,我便不再是瑾妃,這世上,也再沒有瑾妃。
我也隻是藍翎……可如今,師父竟出現了。
“你走不了的,翎兒……”。身後的師父不知何事已來到了我的身側。他近乎痛苦的說了這一句。
隻這一句,便證實我方才的猜想……
荀承佑……他知曉我要走……
所以,師父也該是他派來的,這是荀承佑給我的試探。至於宮婢方才說‘晚些時候來’。怕都是他故意的,他……在警告我……
“我知道”。淡然的開口,沒想到,我的心思還是被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看透了,是自己漏洞太多了嗎?這幾日,我很乖巧,也很配合……
還是……昨天那個吻?
那個本以為臨別的最後禮物,算是我唯一能給他的。
驀地,身後忽而傳來一陣陣馬蹄聲響,伴著清風,由遠及近。
我和師父本能的回身。卻在目光交彙的瞬間,我看到了他眼底太多的糾結……
師父,你現在還有什麼顧及的?是在擔心我嗎?
擔心荀承佑會遷怒於我,末了,心下微微歎息,不會的。荀承佑不會再遷怒於我,他這是在提醒我。
讓師父跟來,荀承佑這麼做,無非是要我斷了離開的念想,他是想說,即使我和師父不再可能,他依舊會用師父牽製於我,如果我就這麼走了,師父他會在怎麼樣?
荀承佑,他當真狡猾……
驀地,複又背過身,闔上雙眸,素手狠狠攥緊,心底卻如何都恨不起來……
荀承佑,他也叫我改變許多……
驀地,身側的人換了,風起時,吹散我挽起的發髻,發絲打在臉側,躁動不安。
“為什麼?”我徑直問道,和他這麼聰明的人打交道,自然省去了很多步驟,而且,他說過,不會試探我,他說過,我不是棋子,這些,我都記得。此刻,他才是‘犯規了’。
“朕不想你走”。男子回答的幹脆,大掌攬過我,一把將我抱起來。
我愕然睜開雙眸,素手本能的抓緊他的衣襟,脫口道“幹什麼?”
入目,是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俊逸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灼灼的氣息吹拂在臉上,心底跟著跳個不停……
末了,我才發現,他不過是要坐於地上,將我放在他的懷裏。此刻看著,*得他這個樣子,著實不像個皇上。
“皇上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不再糾纏上一個問題,如今困擾我的,是自己何時竟被他看了個透。
聞言,我驚愕的看著他,詫異著他的話?
公主懷孕,那麼早的時候,他就猜到我要走了?
怎麼可能?
“朕知道你和慕蘇白的事,知道你們在公主大婚的時候私奔過,知道三年前興洲的事,甚至知道你們的過往”,末了,男子幽幽的開口,目光漫無目的的望著對麵的瀑布,伴著唰唰的聲響,我甚至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置身在夢境,荀承佑說……他都知道。
原來,自始至終,我們扮演的不過是戲裏的小醜,他才是真正的掌舵者,他知曉我們每個人的動向,心思,甚至未來……
“唯一不知道的是……”,忽而,男子頓了下,視線回到我的身上,墨色的瞳目盈盈溢著波光,閃爍的看著我,這樣無助,無奈,似是有些無力的眼神,還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我靜靜的聽著,直覺告訴我,今天他所說的話,或許會改變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