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因為擦屁股紙,範進鬧劇之時,魯國狂士見過胡排的凶狠。
他一見殺豬刀來了,渾身一哆嗦,立即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可胡排剛要發力,肚子裏卻咕咕叫起來了。
前世野菜調和養胃,馬齒莧可是好東西,可明朝就不一樣了。
胡排無奈搖了搖頭:填飽了肚子,再來和你算賬。
魯國狂士見他掖刀坐下去了,長長舒了一口氣:動不動就拔刀,這二衷子,果然殺豬賣肉之輩!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碰上這號人物,還是能躲就躲吧!
魯國狂士暗歎一聲。
然而他剛要離開,又轉念一想:不行,我就這麼走了,一世英名豈不是要毀了?
人家僅僅是拔刀而已,用不著這麼緊張吧?
他一拔刀我就走,他名就專諸,我豈不比吳王僚更稀?
魯國狂士心裏琢磨一番,終於又坐了下來。
倆人一人一張桌子,井水不犯河水。
胡排狼吞虎咽,旁若無人。
魯國狂士雖然也旁若無人,但眼神卻一直警惕那把殺豬刀。
杏壇書店,魯國當鋪和四方茶樓,剛才胡排一連串鬧騰,他全看在眼裏。
他自然不屑胡排的欺街霸市,可是他心裏,其實也想收拾孫博士、戴高利、郝人師、賣梨老頭等等。
想起前日胡排收拾了王巧婆,以及昨日範府的傳聞,魯國狂士忽然覺得他有些意思了。
專諸、聶政、朱亥、張飛,殺豬輩每多英豪,這家夥雖號稱二衷子,但所作所為,還真有些先輩遺韻!
又想起擦屁股紙,魯國狂士忍不住笑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敢拿聖人經典擦屁股。”
他這話戲謔,但底氣之中,明顯帶著一股讚歎。
不過胡排心裏卻暗笑:瞧你這幅德性,不知道元朝老九?
他要填飽肚子,嘴上沒理他。
想起昨日範進娶親的傳聞,魯國狂士實在有些好奇:“對付欽點學道的招式,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民國大牛胡適之,說給你你也不曾見識!
胡排心裏暗笑,還是要填飽肚子,嘴上依舊沒理他。
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問不回答,自討沒趣就過了。
對牛彈琴,殺豬賣肉之徒,果然不懂風趣!
他暗罵一聲,又喝起酒來了。
胡排看他翹胡子了,自然知道他心裏沒好話。
被範進清湯寡水教育了半年,他要養胃,專挑菜蔬糕點吃。
不大一會兒,他就吃了個八分飽,喝了一杯飯後酒,一抹嘴,殺豬刀噌地一聲又抽出來了:“他娘的,老子二衷子名號,是不是你傳開的?”
“哎,別別別。”魯國狂士急忙拿把椅子掩護,“君子動口不動手,你讀了半年學堂,竟然還如此粗野,聖人之道……”
“他娘的,竟然跟老子賣狗皮膏藥。”胡排跳了起來,殺豬刀當地一聲,劈了椅子。
這僅僅是嚇唬,要不然劈椅子豈不是多此一舉?
不過魯國狂士以為他是認真。
他嚇得連連大叫:“我和教授是好朋友,我和教授是好朋友……”
一提孟中高,胡排真的火了,一轉身,殺豬刀噌地一聲挑向了腦殼。
可就是這一轉身,腰轉過猛,腰後插著的唐伯虎的青竹圖,一下子掉了下來。
畫卷順勢一鋪開,驚慌中的魯國狂士,忽然瞥見唐寅的印章,頓時吃了一驚:“這……這幅畫怎麼會在你手裏?”
當年唐寅考試之前喝酒狎妓,提學禦史方誌除了他的名。時任蘇州知府曹鳳惜才求情,方誌才將其錄取。
為了答謝恩師曹鳳,唐寅特意以青竹喻恩師之節。後來範進欽點提督學道,已升湖廣布政使的曹鳳回京複命,又轉手送給了範進,期望他在山東多培養人才。
不過此時胡排不認識曹鳳,對畫上他的印章,也沒太在意。
隻是他見魯國狂士不躲了,也是吃驚,回身一看畫,頓時想起這本來要拿來當的。
魯國狂士指著畫道:“此乃我家恩師……”
“我管你那麼多屁事!”胡排瞪了他一眼。
眼下他吃飽了,家裏複業才是頭等大事。
爹娘在家裏,一定是茶飯不思,著急地等自己的消息。魯國狂士這等一見殺豬刀就哆嗦的主,有的是時間。
要不是我家裏有事,今日一定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