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永樂年間,大修北京城,疏浚運河,加之長城沿線戰事頻繁,征夫徭役異常繁重,導致白蓮教唐賽兒起義。戰亂加之朱棣大開殺戒,導致山東布政司人口銳減。
江西填湖廣,山西遷河南,於是朱棣也效仿洪武年間的人口遷徙。一戶姓盧的人家,當時落戶千佛山腳下,就是當今盧家莊。
賣梨老頭出賣了花,白員外那幫專門收豬的,早聽到了消息。
盧老漢家,背靠一座山峰,離大路口並不遠。
然而這幫人,卻三三兩兩地蹲在在路口觀望。
夥計甲:“哎,布政使,按察使,老部堂,連知府也被噴了狗血,咱們惹不起啊!”
夥計乙:“鬧了杏壇書店和魯國當鋪,白管家連個屁也不敢放。”
夥計丙:“那子腦子不正常,一陣一陣的,我看……”
夥計丁:“我看你個頭,萬一那一陣落在咱們頭上呢?”
……
胡排憑借殺豬刀,闖出了威名,眾人議論紛紛,誰也不敢上前搶他的豬。
收豬把頭名叫湯來,他想起自家一堆老,眼望盧家那破院子,再也不敢有鬼子進村的囂張了。
白員外也橫,但和胡排比起來,那就長江後浪推前浪了。就是噴知府一臉狗血,給他白員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夥計甲忍不住了:“湯頭,咱們就在這瞎瞅?”
你他娘的不廢話嗎,我湯來何嚐不想去搶?
他心裏大罵,抬頭看了看太陽,歎了口氣:“等太陽落山再。”
一下午都不來,明胡排掙錢的方式,遭到了家裏的反對。他家裏冒煙,自然就不會來收豬了。
然而湯來話音剛落,就聽到背後的腳步聲。
胡屠夫、丁屠夫夾著盧老,沿著大路過來了。
三人看到湯來一幫人,也吃了一驚。
這湯來是白員外的鐵杆弟,因為同行競爭,以前都懶得搭理胡屠夫。
然而他想起胡梅學道夫人位置穩了:“呦……”
他急忙跑過來作揖,“胡屠夫……不,胡家翁……”
他臉上堆出了燦爛的笑容,“原來是胡家翁大駕光臨,失迎,失迎!”
剛要下示意回禮的胡屠夫,頓時一愣:
失迎?
胡家翁?
啥意思啊?
丁屠夫急忙伸肘,暗中頂了胡屠夫一下。
胡屠夫頓時醒悟過來,臉上也堆出了職業笑容;“原來是湯老弟,失敬,失敬。”
那幫弟一看形勢,急忙跑過來作揖,一口一個胡家翁,弄得胡屠夫渾身局促,然而手上還不得不連連拱手。
來盧家莊的任務是收豬的,如果空手回去,豈不是被罵?
湯來趁弟們打招呼的空當思索了一下,急忙咳嗽了兩嗓子。
弟們一愣,紛紛讓出了場地。
湯來臉上又堆出了笑容:“胡家翁,盧老漢家這頭……這頭哼,可是俺們先……”
“咳咳……”
他娘的,誰敢掃老子的興?
湯來暗罵一聲,仰著腦袋,眼光擦著胡屠夫的肩頭望去,竟然是胡大公子,頓時渾身一哆嗦。
胡排表麵愣頭愣腦,似乎在和樹上的黃鸝眉來眼去,但一隻手悠著如意鉤,另一隻背後握著殺豬刀。
頂撞孟中高,連擺範進兩道,杏壇書店,魯國當鋪,四方茶樓,杜康酒樓等等,更何況學道夫人……
想起自己一家老,湯來臉上急忙堆出了笑:“胡家翁,您忙,您忙。”
弟們見湯來扭頭走了,個個對頭愣。
胡排又咳嗽了一聲,這幫家夥紛紛反映過來:“胡家翁,您忙,您忙!”
他們紛紛向胡屠夫作揖,忙不迭地去追湯來。
胡屠夫機械地回禮,臉上愣的出奇:怎麼一回事?
以前這幫子對我愛理不理,今日……
丁屠夫又頂了他一肘子:“你家胡閣老使暗勁了。”
胡屠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即伸拳給了他一下。
躲在暗處圍觀湊熱鬧的村民,一見湯來一幫人走了,終於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
因為正德詔令,白員外的人馬收豬,猶如鬼子進村一般。賣梨老頭黏上胡排,當時有村民在場,所以胡家要來收豬的消息,猶如雪花一般,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從胡排對賣梨老頭的態度來看,胡家收豬,顯然比白員外收豬靠譜的多。
以前村民嘴裏的胡屠夫,此時也成了胡家翁。
胡屠夫從來沒享受過這等待遇,受寵若驚。
胡排悄悄附耳:“爹,跟他們磨嘰什麼,收豬要緊。”
“咱家剛要開張,這麼多父老來捧場,哪能給人家冷屁股?”胡屠夫忙不迭地向村民還禮。
胡排知道白員外不會善罷甘休,收豬越快越好。然而前世那麼多大學生村官,飽含熱情,卻頂不上村長一句話。他覺得這明朝的鄉村情況,和前世也差不多了,表麵淳樸熱情,一旦涉及裏麵,事情就複雜了。
他不願往裏攙和,隻好一邊呆著去了。
高級背著破書笈去賣字帖,好像要給老娘湊醫藥費。
胡排自家還沒開張,有心也顧不了他。
看到他的背影,他頓時想起杏壇書院那些學子們:也不知道老姐現在怎麼樣了?
此時提督學道範府,外麵被杏壇書院的學子,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高喊弘治先皇的公平公義,要求範進就‘誰送的禮多誰就中舉’,給個法。
外麵雖然鬧得的凶,但有衛隊和家丁嚴防院落,問題不大。
胡梅倒是擔心起胡排來。
這事的起因,畢竟是胡排曝光了禮物引起,胡梅擔心有人對胡家不利。
“兜兒他爹,有人欺負阿排怎麼辦?”
“哎呀,咱自家都火燒眉毛了,你還顧他?”
“外麵有人守著,學士們雖凶,手裏又沒家夥,你怕什麼?阿排那腦子一陣一陣的……”
“就是因為他腦子一陣一陣的,你看外麵,不都是拜他所賜?你們姐弟弄了殺豬刀計劃也就是了,他竟然節外生枝,又把禮品盒子給打開,要不是我搭上劉瑾,他嚇跑了按察使的外甥女,光是齊強的按院……”
“你還惦記著那馬猴臉麵!”
胡梅想起按察使的外甥女就來氣,伸手抄了雞毛撣子,一下子就把範進的帽子給打歪了。
“哎呀,夫人,夫人,停……”
範進一看不妙,急忙從椅子上出溜了下來,圍著桌子躲。
以前胡梅罵過範進沒用,不過婦道操守,絕不敢動手打。
可如今她被胡排給喚醒了女權,剛操過殺豬刀的手,根本不客氣。
雞毛撣子威力不比殺豬刀,但挨一下也不輕。
夫妻倆圍著一張桌子,走馬燈似地轉。
範進不是奶爸,以前除了讀書,什麼都不管。做了官更是忙於官務,所以孩子知道叫爹,但沒多少感情。
此時見範進挨揍,範兜和範魚,笑得咯咯響。
張依德和一眾家丁丫鬟,也捂嘴偷笑。
範進的官衣被桌子腿纏了一下,啪地一聲,肩膀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他忍著疼,一把抓住了雞毛撣子,壓低聲音:“夫人,夫人,下人們笑話呢!”
胡梅這才察覺下人們的表情。
一雙兒女更過分,她揚手想打,想起曾經餓死的三個孩子,手輕輕摸了摸腦殼,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範進看她表情,也想起了那餓死的三個孩子,肩膀腦袋上頓時感覺不到疼了。
可他心裏卻更疼了。
他雖恨胡屠夫兩口子,可範兜和範魚能夠存活,還多虧胡家幫忙。
盡管孩子和胡排的感情,比他深多了,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女。
哎,想當年我範進連老娘孩子都養不活,哎……
他內心感歎了一陣,伸手把兩個孩子攬在了膝下。
“兜兒他爹,你沒事吧?”胡梅見範進額角一塊淤青,急忙伸手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