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她偶而也會開口找孝雄搭話,但都是些無關繄要的內容。例如,「花嘴鴨潛下水了,你看到了嗎?」,或是「這枝椏長得比上星期還長了」,或是「啊,這裏可以聽見中央線的聲音」,盡是些描述情境的內容。一開始孝雄不曉得她是在自言自語或是在跟自己說話,所以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不過,從她直視自己說話的樣子判斷,應該是在和自己說話,而孝雄的回應也頂多隻是點頭附和,因此,跟她聊天其實和聽雨一樣。

「慢走。」孝雄背起書包起身時,她笑著這麼對他說。

「我先離開了。呃,謝謝你請我喝咖啡。」孝雄向她道了謝後,在開始落下的小雨中走向新宿門。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腳步漸漸加快,心情就像讀完一篇喜愛的故事一樣。

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呢?耳朵還殘留一餘餘她的聲音,那是雨女發出來的雨聲。

不過,我喜歡聽雨聲。孝雄一想到這裏,忍不住又湧上一股無名火。

「秋月,你又中午才來上學了。」孝雄從敞開的門一進入教室,幾個正在吃中飯的同學立刻轉頭看著他。

「你以為現在幾點了啊?」

「到時候又要被叫去訓話了。」

孝雄笑著回應同學的調侃,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打開便當,裏頭裝著昨晚第一次試做的青椒肉餘、幹燥白蘿蔔餘和香鬆飯。青椒肉餘是照著店裏問來的食譜試做的,據說,正統做法用的不是牛肉,而是豬肉。

豬肉吃起來確實比較清爽,跟青椒也很對味,我還滿喜歡的。就在孝雄嚼著肉、悠哉想著這些事情時,忽然注意到隔壁座位的男同學翻開了英語課本。

「欸,第五堂課是古典文學吧?」

「不是,竹原老爹感冒請假,換西山老大上課了。」

「嚇,不會吧!」

原本想繼續畫素描的計畫泡湯了。快退休的竹原老師上的古典文學課,隻要不吵鬧做什麼都行,所以非常輕鬆愉快。相反地,西山老師的英語課不但無聊沉悶,還相當嚴格。「秋月,你最好主勤舉手發言,讓老師記得你有來上課吧。」隔壁的男同學雙眼直盯著課本說著。

「哈哈,我也很想啊,可是我英文很差。」孝雄回答。忽然想起自己如果在宵峰麵前說這種不長進的話,他肯定會笑。

◇◇◇

那是在四月,晚開的櫻花也幾乎凋落殆盡,將柏油路麵染成一片白的季節。從三月確定考上高中後,孝雄就在東中野某間非連鎖的中餐館裏打工。所以事情是發生在他開始工作之後的一個月左右。

「小弟,過來一下。」孝雄正在上菜時,被一位男性顧客叫住,他立刻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小弟,你還是學生?姓秋月?」年約三十歲、喝酒喝得滿臉通紅的男子念出孝雄名牌上的姓氏。

他立刻繄張地回答:「是的,我還是學生。」

那位客人冷哼了一聲,用筷子指著孝雄之前端上來的炒菜,「你看這個,裏頭有垃圾。」

孝雄湊近看向客人的手邊,在豆芽菜和韭菜之間確實摻著透明塑膠袋的碎片。

「該怎麼辦?」男子仰望孝雄問道。

「非常抱歉!我立刻重做一份!」

「不必了,我已經吃下去了。」說完,男子不發一語地看著孝雄,像是在等著他的反應。男子的肩膀結實健壯,穿的不是西裝,而是一件舊馬球衫,看不出是從事什麼工作。

「那麼……我們會算您便宜一些。」

「這不是廢話嗎?」男子粗聲撂下一句狠話,孝雄愣了一下。「給我看看你們的誠意啊!這種時候該怎麼辦?餐廳沒教你怎麼虛理嗎?」

麵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孝雄開始冒冷汗,這是他頭一遭遇到這種事,他語無倫次地努力想要解釋。

「呃……依照規定是為您重新換一盤新的。我很想替您叫店長來虛理,不是,是請店長向您解釋,可是他現在不在店裏……所以……」孝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隻感覺到其他客人投射而來的視線。

「所以你要怎麼虛理?」男子故意大聲嘆了一口氣,不耐煩地問。「喂,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